:图:容婉(右)与曹美英 有关张荫麟及其他 何兆武 已故史学家张荫麟先生为旧清华学人中的一代才子,众所周知。几年前曾得《云南大学学报》来函,说他们准备为李埏教授九十大寿出一纪念专号,嘱我写稿。因忆及多年以前李埏老学长曾向我谈及他有意撰写一部《张荫麟传》,随之曾相与谈及已故张先生生平的一些往事。就我所知,张先生英年早逝,其平生行藏出处或与两起事件不无关系:一为人际关系方面的矛盾,一为感情生活上的矛盾。如果没有这两方面的矛盾,张先生当时或许不至于离开母校(西南联大)转赴浙大,不久即匆匆谢世。关于前一矛盾,我仅间接有所耳闻,但不知其详。后一矛盾亦不失为张先生生平的一桩大事,为众所周知。现仅就我个人所知记述如次。 一九三四年,北京大学录取的新生之中,中文系有三名女生,她们是:张充和、容婉和曹美英。三人友情甚笃。一九三七年抗战军兴,三人均辗转至西南后方的昆明和重庆,始终未断联系。 左图:作者何兆武拜候张充和、傅汉思 张充和女士系出名门,为直隶总督张声树之孙女,多才多艺,且擅昆曲。战后不久与美国汉学家傅汉思(Hans Frankel)结缡,赴美定居。傅汉思先生在美国耶鲁大学执教终生,当今美国中年汉学家,多有出自其门墙者。八十年代,中美间私人联系多已恢复。我访美时,我妻曹美英嘱我到耶鲁时,代她拜候张充和女士。并赠以梅兰芳、俞振飞、言慧珠《牡丹亭·游园惊梦》录音带一盒。当时承傅、张夫妇赐饭,热情款待。其后不久,张充和女士来京,寓崇文门沈从文先生家,沈先生夫人为张女士胞姊,故沈先生为张女士姐夫。多年重逢,欢然道故;张女士尚在政协礼堂登台演出了《游园惊梦》,还赠给我们两张票。 右图:张充和与曹美英 容婉女士为著名金石学家燕京大学教授容庚先生之女公子,因家居海淀成府,距北京大学所在之沙滩颇远,交通不便,故寄居在其叔父北大教授容肇祖先生家。容婉女士聪慧活泼,当时沈有鼎先生经常造访容家并吃饭。一日,容肇祖先生向容婉女士说:“沈有鼎常常来我家,我看他是对你有意,不知你是不是也有意?如果你无意,我就要下逐客令了。”容婉女士当即表示自己毫无此意,于是容先生遂下了逐客令。战时在昆明,颇传说张荫麟先生钟情于容婉女士。曹美英(当时尚不是我妻)有一次问她,有没有这回事,容婉女士回答说:“哪有这回事!都是张荫麟犯神经。他那么大岁数了——时张先生年近不惑,容婉女士尚系在校本科学生——又有老婆孩子(张先生已有二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不过张先生这方面却为此事而倾心动魂。有关此事,张先生逝世后不久,在贺麟先生所写的悼念文章中曾有明确的记述。在昆明开的追悼会上,吴宓先生发言谈到张先生生平,曾经声泪俱下,惋叹不已。容婉女士所言情况当属不虚。看来此事只是张先生方面的单相思而已。又据容女士云,他们容姓是北朝慕容氏的后裔,移居岭南东莞后改姓容氏,所以应该和张先生尚有乡谊。曾有一个时期,卞之琳先生亦颇有意于容婉女士,曹美英亦曾以此见询,容婉女士的回答是说:我不喜欢卞之琳“粘粘糊糊的”。其后,容婉女士与她的亲戚徐庆丰医生结缡,于解放前即去美国定居。八十年代他们夫妇曾两次来北京,我们都曾去看望过他们,并请他们吃过饭。 李埏(左)与何兆武合影 十年来,老妻患老年呆痴,日益加重,往事已不复能记忆。不过以上所记都是多年以前和我闲谈所说的当年往事。那时候她还头脑正常,思维清楚,所谈往事当属可信。这些年来因患呆痴症,已与旧友失去联系,于去年终去世。不知张、容两位目前是否仍在原处;如尚健在,当亦年已耄耋,不知往事尚记忆否?五年前,北大一百周年校庆会,我去参加了,她们三人均未参加。 今值老学长李埏教授九十华诞,恰好我找到了八十年代的两张旧照片,谨草此小文供李先生撰《张荫麟传》作为背景参考,并以此为仁者李先生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