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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中世纪，似乎是公认的史实。今天，在凯迪猫眼看人上看到两网友有关黑暗中世纪的针锋相对的观点：网友一点五，持黑暗中世纪的说法，并将中世纪黑暗的原因归于基督教（没有基督教，就没有千年“黑暗的中世纪”）；网友冬云则认为中世纪的“黑暗”（愚昧）主要是由蛮族入侵引起，而且基督教中世纪有教化蛮族、促进文明的功劳（随想随打：从蛮族的命运看中世纪的功过）。麻子本人也有贴涉及到中世纪问题和蛮族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问题，这里再集中批判一下中世纪黑暗论。 中世纪始于蛮族入侵和西罗马帝国的崩溃，以蛮族入侵罗马并毁坏罗马城为标志。其实，在西罗马被毁灭之前，在共和废墟之上建立的罗马帝国已经历了四五百年（这在中华帝国历史上也算得上是奇迹了，历朝中华帝国大多只有二、三百历史），早已开始走下坡路，且分裂为东西两罗马（只有基督教会将其联系起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西罗马灭亡之后，东罗马帝国又生存了一千多年。因此，中世纪仅只是指欧洲那块被各的蛮族先后占领的原西罗马部分，也包括不是原罗马范围内北欧。奇怪的是，有时拜占庭也被称作东方，这显然是西北欧蛮族后代（他们成了如今世界的主宰）的眼光。 吉本在罗马帝国的兴亡中，详细地介绍了罗马帝国的衰亡过程，其中以相当篇幅谈及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内的发展，教会的分裂在罗马帝国分裂和衰亡中的作用。黑暗早就从帝国开始了。因为，罗马帝国是建立在罗马人对异族（异国的，外省的，不拥有罗马公民权的）的武力奴役基础上的，奴役就意味着黑暗。相对于希腊文明而言，罗马人就是蛮族。因此，罗马帝国本身就给当时的世界带来了黑暗，希腊的学者成了罗马贵族的奴隶—管家和家庭教师。罗马人虽然和希腊人一样是民主制度，一样注重契约和法律，但罗马在科学和哲学方面从来没有达到希腊的高度。帝国是专制的，而专制是非人性的，抑制思想和信仰自由，并窒息科学和人文理想。基督教在帝国初期，也是受到统治者迫害的。只是后来，帝国范围内的民众，士兵，基层官员都归依之后，统治者或皇帝们才顺势而为奉为国教的。基督教在帝国范围内迅速传播，也正是帝国统治之下社会分裂为阶级，阶级矛盾激化的结果。 野蛮战胜文明，罗马战胜希腊，蛮族灭亡罗马，是冷兵器时代的一个历史规律。罗马战胜希腊，一个重要原因是希腊文明始终是城邦性质和战国林立的，不能结合为更大的共同体（而马其顿亚历山大王朝又消亡得太快），而罗马则有娴熟的国际战略（结盟），并通过扩大公民权授予范围而发展壮大。蛮族占胜罗马（或野蛮占胜文明）的重要原因，是文明愈久便愈腐败。所以，蛮族战胜罗马，野蛮战胜文明，是热核武器之前，人类文明清除腐败，并在新的基础上取得进步的一个必经过程。反而是现在人类社会，野蛮民族力量迅速降低，不能抗衡所谓文明社会和文明进步给人类带来的致命的腐败因素，使人类文明面临着不断腐败最终导致灭亡的风险。蛮族，尤其是定居和半定居的森林和海洋民族，一方面既能逐渐接受文明的成果，另一方面又为文明的新生和升华带来新鲜的生命力，特别是自由精神和独立意志，以及野蛮健康的体魄。与之不同的是草原游牧民族，是真正的野蛮，他们不能消化先进文明的成果，带来的只有破坏没有建设。而现代文明，兴起于西北欧而不是古罗马和古希腊后裔所在的传统罗马和东罗马领域，因为那里的民族早已不野蛮习惯于专制和奴役；也不是兴起于为世界保存了大量古希腊科学人文经典的，主体民族为游牧民族的阿拉伯文明领域。 基于新约的基督教，虽然在罗马帝国衰亡中直到了相当的作用。但这个作用历史地看是正面的，积极的。因为，帝国本身就是邪恶的，反人性的。在中世纪，在政治秩序崩溃而民不聊生的欧洲（除东罗马之外），正是基督教保持和促进了文化意义上的统一，提供了一种宗教性的政治秩序。同时，基督教会在济贫方面，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另外，一神教的，反对偶像崇拜的基督教对罗马原来的多神教的替代，是一种进步。罗马原来的宗教，是第一代自然神教，有的是与政治权力相结合的政教合一的。基督教，有助于统治者与民众在人格和精神上的平等，基督的博爱更为现代文明社会提供了核心价值观。当然，基督教在中世纪也具有相当的负面作用，但这种负面作用不是基督信仰本身，而是基督教会特别是罗马教会腐败的结果。传统上教会垄断着信仰，若成为国教则进一步垄断真理，这不仅会压制思想和精神自由，还会导致教会渗透到世俗政治权力，参与垄断和瓜分剩余价值。因此，教会对信仰的代理会导致腐败，教会集团也利用对信仰的代理权操控信仰者的灵魂，并进行宗教迫害和宗教战争。这是教会的问题，而不是基督信仰本身的问题。任何对信仰和真理的垄断都会导致黑暗，导致宗教式的迫害，古今中外皆莫如此（传统苏联和改革开放前的基国也是如此）。但是，恰恰是基督的基本教义本身，为信仰摆脱教会带来的黑暗提供了力量和资源，而其它信仰和宗教目前还看不到这种力量和资源。所以，在西北欧的蛮族进行宗教革命之后，基督教又摆脱了教会的控制，成为现代西方文明的重要支柱。 人们对中世纪的黑暗印象，不仅来自于宗教对人们思想的控制和宗教迫害，而且也来自于中世纪时西方的经济发展水平，即西方物质文明相对于罗马时的落后。中国人，也喜欢谈这个问题，以证明中华文明的伟大和曾经的辉煌。显然，这种比较或印象是错误的，经不起推敲的。一是罗马崩溃，经历了草原游牧民族的蹂躏之后（两河流域下流三角洲地区，也是由于游牧民族的破坏，使其丧失农业生产的条件），欧洲地区又重新回到落后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生产状态，相当于现在经常所说的打回到了石器时代，因此物质生活水平不如罗马是事出有因的。二是蛮族人生活习惯也与罗马公民不同，生活是相当野蛮的，包括穿着和食物（结构与习惯），与当时的“文明社会”不具有可比性。中国人，总喜欢以皇帝和城市（特权堡垒）的富裕生活与欧洲中世纪野蛮民众的生活相比较，这种比较也是不对的。网上有个丁丁的兰莲花网友，总是以当时中国农业耕作技术、平均单产与西欧“落后”的三圃制及相应的低产相比，从而产生特别自豪的令其丧失理智的情感。实际上，来自于森林和海洋的野蛮民族，之所以实行三圃制，是因为三圃制符合其食物结构中对肉食和奶制品的需要；当然，一个有几千年农业文明的农业技术，肯定也要比野蛮民族的农业技术高得多。另外，技术是往往是人口压力与资源限制的产物，中国人口多，自然需要高产量，从而需要发展出精耕细作技术。相对而言，当时野蛮的西欧，人口与土地关系不紧张，粗放耕作足以满足需要了。 对中国而言同属西方，对蛮族所在的欧洲而言却是东方的东罗马，其实是一直很富裕的，特别是帝国的首都拜占庭（君士坦丁堡）。因此，虽然拜占庭急需十字军来帮忙抵抗土耳其帝国扩张，但却极力避免来自西欧十字军路经拜占庭。然而，拜占庭仍然没有能逃脱被十字军抢掠的命运（东罗马帝国的灭亡，也有东罗马帝国太富裕的因，也有十字军劫掠的功劳）。但是，那些贬西抑中的壮士们，从来就不拿拜占庭与中华帝国对比，当然也会避免与威尼斯共和国对比。 总之，中世纪并不是黑暗，或者并不只有黑暗。中世纪是罗马文明腐败和罗马帝国衰落的结果。蛮族从此活跃于中世纪的欧洲，来自于西北欧的蛮族人的自由精神和独立意志，促进了人类文明吐故纳新和进步。基督教兴起于罗马帝国民族和阶级压迫，基督教替代罗马传统宗教是一种信仰的进步。基督教为中世纪欧洲提供了秩序（基督教本身是入世的，十诫就是为人间立法），在野蛮和“黑暗”的漫长中世纪为人们提供了信仰之光，保留了文明的火种，传播了博爱平等精神，为人们反抗信仰代理者和世俗权力提供了资源，而信仰代理者教会的腐败带来的“黑暗”不是基督教信仰本身的问题。基督教最终是在蛮族手上，完成了教会改革从而真正回归于新约教义及其宽容和博爱精神。现代文明之花，正是基督教的平等博爱和蛮族的自由精神和独立意志，与古希腊罗马的科学、契约、法律相结合的结果。 东方的中华文明，虽然没有欧洲那样的史称的“中世纪黑暗”，而在欧洲陷入中世纪黑暗时却有令人骄傲的，世界仰慕的唐、宋、元，以及明（的一部分），但如今仍然困在几千年的专制传统的黑暗中，找不到出路，或者明知有阳光大道却非要走老祖宗的道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