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英国社会里，尽管寡妇产制度已经形成了强有力的法律保障，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已婚妇女的财产权利自中世纪晚期起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向，而且，保障这种权利的策略和手段也更趋灵活、多样。一些地方和庄园上的习惯允许丈夫以更加慷慨的方式保障妻子守寡后的生活，丈夫常用的一个方式就是在婚姻期间，将他所占有的土地转交给领主，然后，在交纳了新的地租，更新了租契以后，这对夫妇便以共同承租人的名义租用这一土地。这样，在丈夫去世以后，妻子就可以继续靠此土地为生，而不必重新变更租地契约。共同承租土地的办法在14世纪早期十分普遍，它比freebench给寡妇提供了更可靠的生活保障，如果在共同承租的原始契约中没有限定条件的话，寡妇甚至可以让渡她所占有的财产。在有些庄园上，寡妇在儿子长到法定年龄（21—24岁）时就必须让出这份土地。但在这种情形下，双方应作出其他的某些规定为她的晚年生活作出安排(37)。14世纪中叶以后，在财产传承方面又出现一种类似于临终安排的办法，丈夫生前就指定让妻子继承财产，给寡妇在处置财产方面有更大的灵活性和更广泛的决定权(38)。从现有的研究结果看，中世纪晚期的英国社会里，寡妇的生活往往得到很好的安排，丈夫们宁愿根据习惯法给自己的遗孀留下更多的财产，而不是只是提供普通法所规定的1/3的财产为寡妇产(39)。 到16、17世纪，由丈夫生前指定让寡妇继承财产的方式也逐渐衰落，而由新娘的父母提供的陪嫁数量却上升了，这一涨一落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据统计，在17世纪上半叶的贵族阶层中，嫁妆与丈夫生前指定由妻子继承的财产之间的比率一般是5∶1，而到17世纪下半叶和18世纪，这一比率上升为10∶1(40)。可见，自近代以后，中世纪意义上的寡妇产在妇女生活中的重要性已大大下降。与此同时，社会更多地关怀已婚妇女的财产权利，在婚姻的财产安排协议中，不仅规定丈夫要给予妻子零花钱，而且，越来越把属于妻子本人的财产置于她自己的控制之下。1620年以后，大法院开始干预婚姻契约的实施，在以后的半个世纪里，通过司法解释和实践，它成功地创造了妻子拥有独立财产的法律学说(41)。 的确，有了更合适的财产占有方式，又何必守住寡妇产不放！ ［本文作者俞金尧，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 100006］ -------------------------------------------------------------------------------- 注 释： (1) 梅因：《古代法》，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28页。 (2) 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Frederick Pollock and Frederic William Maitland，The History of English Law bfore the Time of Edward I），第2卷，剑桥大学出版社1911年版，第425页。 (3) 杰克·古迪：《欧洲家庭和婚姻的发展》（Jack Goody，The Development of the Family and Marriage in Europe），剑桥大学出版 社1983年版，第110页。 (4) 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Tacitus，Germania），洛布古典文库，哈佛大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59页。 (5) 由马雍、傅正元翻译的《日耳曼尼亚志》的中文本（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64页），灵活、恰当地处理了塔西佗的 话，译文是“至于说到订婚的礼物，不是女方把嫁妆送给男方，倒是男方向女方交纳采礼”。 (6) 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中译本，第64页。 (7) 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中译本，第64页。 (8) 黛安娜·欧文·休斯：《地中海欧洲地区从财礼到嫁妆的变化》（Diane OwenHughes，“From Brideprice to Dowry in Mediter- ranean Europe”），马里恩·A.卡普兰编：《婚姻买卖：欧洲历史上的妇女和嫁妆》（Marion A.Kaplan，ed.，The Marriage Bargain：Women and Doweries in European History），纽约1985年版，第18页；又见赫顿翻译的《日耳曼尼亚志》英译本第 158页上的第一个注释。 (9) 很多史家认为，日耳曼人的婚姻有三种形式，即抢夺婚、买卖婚和相互同意而结成的婚姻。 (10) 桑德罗·斯奇巴尼选编：《民法大全选择》，V.《遗产继承》，D.38，6，1，6。费安玲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第120页。 (11) D.23，3，7，3；D.50，1，21，4；D.23，3，69，8。桑德罗·斯奇巴尼选编：《民法大全选译》，Ⅱ．《家庭》，费安玲译，中国政法 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3、60、62页。 (12) D.23，3，75。桑德罗·斯奇巴尼选编：《民法大全选译》，Ⅱ.《家庭》，第59—60页。 (13) C.5，13，1，15；C.5，13，1，15b。桑德罗·斯奇巴尼选编：《民法大全选译》，Ⅱ．《家庭》，第64页。 (14) D.24，3，2pr。桑德罗·斯奇巴尼选编：《民法大全选译》，Ⅱ.《家庭》，第37页。 (15) 苏珊珊·福内·威姆普尔：《5至10世纪的妇女》（Suzanne Fonay Wemple，“Women from the Fifth to the Tenth Century”），克 拉泼斯切一朱伯编：《西方妇女史》（Christiane Klapisch—Zuber，ed.，A History of Women in the West），第2卷，哈佛大学贝 尔纳普出版社1994年版，第177页。 (16) 麦克纳马拉和威姆普尔：《中世纪欧洲家庭中的妇女权力，500—1100年》（Jo Ann McNamara and Suzanne Wemple，“The Power of Women Through the Family in Medieval Europe：500—1100”），哈特曼和班纳编：《被唤起的克莱奥意识：妇女史新 视野》（Mary S.Hartman and Lois Banner，eds.，Clio＇s Consciousness Raised：New Perspectives on The History of Women），纽约 1976年版，第106页。 (17) 休斯：《地中海欧洲地区从财礼到嫁妆的变化》，卡普兰编：《婚姻买卖：欧洲历史上的妇女和嫁妆》，第19页。 (18) 都尔教会主教格雷戈里：《法兰克人史》，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456页。 (19) 休斯：《地中海欧洲地区从财礼到嫁妆的变化》，卡普兰编：《婚姻买卖：欧洲历史上的妇女和嫁妆》，第20—21页。 (20) 蛮族对于新娘所接受的赠礼及守寡以后的财产权利的规定，在以下的论著中有较详细的叙述。休斯：《地中海欧洲 地区从财礼到嫁妆的变化》，卡普兰编：《婚姻买卖：欧洲历史上的妇女和嫁妆》，第20—28页；麦克纳马拉和威姆普 尔：《中世纪欧洲家庭中的妇女和权力》，哈特曼和班纳编：《被唤醒的克莱奥意识》，第106—107页；苏珊娜·福内·威 姆普尔：《法兰克社会中的妇女：婚姻和修道院生活》（Suzanne Fonay Wemple，Women in Flankish Society：Marriage and the Cloister，500—900），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5页；珍妮特·L.纳尔森：《机警的寡妇》（Janet L.Nelson， “The Wary Widow”），温迪·戴维斯和保罗·福雷克勒编：《中世纪早期的财产和权力》（Wendy Davies and Paul Fouracre， eds.，Property and Power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剑桥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85—89页。 (21) 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第2卷，第419页。 (22) 霍曼斯：《13世纪的英国村民》（G.C.Homans，English Villagers of the Thirteenth Century），纽约1960年版，第180页。 (23) 有的学者认为，教会对妇女（尤其是寡妇）的财产权利的关心，目的在于最终能接受她们的遗赠。见杰克·古迪：《欧 洲家庭和婚姻的发展》，第64—67页。 (24) 迈克尔·M.希恩：《教会法对英国已婚妇女的财产权利的影响》（Michael M.Sheehan，“The Influence of Canon Law on the Property Rights of Married Women in England”），《中世纪研究》（Mediaeval Studies）1963年第25卷，第114页。 (25) 乔治·L.汉金斯：《普通法中寡妇产权的发展》（George L.Haskin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Dower”），《哈佛法学评论》（Harvard Law Review）第62卷，1948年11月第1期，第44页。 (26) 乔治·L.汉金斯：《普通法中寡妇产权的发展》，《哈佛法学评论》第62卷，1948年11月第1期，第54页。 (27) 参见林·谢里登·沃克：《以个人请求的名义起诉：王室法庭中的寡妇产诉讼》（Sue Sheridan Walker，“Litigation as Personal Quest：Suing for Dower in the Royal Courts，circa 1272—1350”），沃克编：《中世纪英国的妻子和寡妇》（Sue Sheridan Walker，ed.，Wife and Widow in Medieval England），密歇根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81—108页。 (28) 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第2卷，第403—404、407、409页。 (29) 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第2卷，第411—412、425页。 (30) 史密斯：《习惯法下的妇女财产权利》（R.M.Smith，“Women＇s Property Rights under Customary Law：Some Developments in the Thirteenth and Fourteenth Centuries”），《皇家史学会学报》（Transcations of the Royal Historical Society）1986年第36期， 第80页。 (31) 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第2卷，第413页。 (32) 史密斯：《习惯法下的妇女财产权利》，《皇家史学会学报》1986年第36期，第82—84页。 (33) 请详见波洛克和梅特兰：《英国法律史》第2卷，第423页。 (34) 《大宪章》（1215年），（“Great Charter of Liberties”）第7章，乔治·伯顿·亚当斯和H.莫斯·斯蒂芬斯编：《英国宪法史文献选编》（George Burton Adams ＆ H.Morse Stephens eds.，Select Documents of Engl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纽约1908年 版，第43页。 (35) 克拉泼斯切一朱伯：《妇女和家庭》，（Christiane Klapisch—Zuber，“Women and the Family”），雅克·勒高夫编：《中世纪世 界》（Jacques Le Goff，ed.，The Medieval World），伦敦1997年版，第290页。 (36) 埃里卡·尤茨：《好女人的传说：中世纪城市中的妇女解放》（Erika Uitz，The Legend of Good Women：The Liberation of Women in Medieval Cities，Translated by Sheila Marnie），希拉·马尼译，伦敦1994年版，第109页。 (37) 史密斯：《习惯法下的妇女财产权利：13、14世纪的变化》，《皇家史学会学报》1986年第36期，第191页。 (38) 参见巴尔巴拉·哈纳沃尔特：《中世纪晚期英国城乡寡妇对改嫁的选择》（Barbara Hanawalt，‘Remarriage as an Option for Urban and Rural Widows in Late Medieval England’），沃克编：《中世纪英国的妻子和寡妇》，第145页。 (39) 参见巴尔巴拉·哈纳沃尔特：《联系的纽带：中世纪英国的农民家庭》（Barbara Hanawalt，The That Bound：Peasant Families in Medieval England），牛津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222、225页；彼得·富兰克林：《黑死病之前农民寡妇的“自由”和改嫁》（Peter Franklin，“Peasant Widows＇Liberation and Remarriage before the Black Death”），《经济史评论》（Eco- nomic History Review）第39卷，1986年第2期，第188—189页。 (40) 艾琳·斯普林：《严格的财产安排在家庭史中的作用》（Eileen Spring，“The Strict Settlements：Its Role in Family History”）， 《经济史评论》1988年第3期，第458页。埃米·路易丝·埃里克森：《普通法对公众的实践：现代早期英国婚姻财产安 排的运用》（Amy Louise Erickson，“Common Law versus Common Practice：the Use of Marriage Settlements in Early Modern En- gland”），《经济史评论》1990年第1期，第30页。 (41) 劳伦斯·斯通：《英国的家庭、性和婚姻，1500—1800年》（Lawrence Stone，The Family，sex and Marriage in England 1500—1800），纽约1979年版，第221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