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2月16日下午5点,著名诗人、翻译家、出版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原总编辑屠岸先生在京逝世,享年94岁。 湖南作家刘舰平今日凌晨与屠岸先生大女儿章建通过电话,哀伤不已,委托其家人代他在屠岸先生遗像前沏上一杯热茶。并向新湖南发来他与屠岸先生之前的通信,以寄托哀思。 屠岸先生写给刘舰平的最后一封信。 大约七年前,我收到作家陈愉庆转来的一封短函,竟是我与著名诗人、翻译家屠岸先生结下忘年诗缘的开始。此信原文如下: 愉庆你好! 今见《文艺报》(十一月二十四日)上谢冕的文章《高山流水有诗心》,知道刘舰平先生的《高山流水——半瞧己丑诗编》是你向他推荐的。读了他的文章,引起我的兴趣,很想读读刘先生的诗集。你能为我弄一本吗?在此预谢! 屠岸 2010.11.24. 看得出,这封短信是屠岸先生放下当日报纸,立马提笔写就的。我由于眼疾日重无法读写而搁笔多年,又因为语音手机的问世让我用它尝试写点小诗,纯粹是自娱自乐,以对抗漫无尽头的昏暗日子。也是在好友陈愉庆的再三鼓励下,将这些由短信发表的小诗选编成集,没想到又通过她的热情推荐,受到文坛前辈的高度关注。次日,我怀着几分感动和忐忑,用快递将这本诗集寄给屠岸先生,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舰平先生: 由我的表妹陈愉庆的推荐和联系,我收到了您寄赠的尊著诗集《高山流水》,非常感谢! 您的诗介于旧体诗和新诗之间,又不同于当今有些人(如台湾范光陵先生)所作的“新古诗”。您的诗可以说是一种新创或者尝试,对中国诗歌发展也是一种探索。 您的诗歌语言清新,内容充实,韵律优美。 尊著我正在拜读。 祝健康愉快! 屠岸 2010.12.8. 这以后,屠岸先生每有新著出版,一般都会寄赠我。我也会把读书所得和写诗的体会打电话请教于他。先生虽是耄耋之年,依然声音洪亮,语调亲切。我们的话题也很轻松,记得有一次先生竟然向我打听自费出书的事,并表示他也在考虑自费出一本书。我不禁愕然:先生曾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多年,是一位呕心沥血、贡献卓著的出版家,怎么也会为出一本书而自掏腰包呢?先生只是淡然一笑,虽觉无奈却没有丝毫抱怨,让我真切理解了“德高望重”这四个字的含义和份量。感谢湖南作协,帮我解除了近年出版诗集的后顾之虞。在我赠书的名单里,最先恭列的当然是屠岸先生。不久前,我又收到一份寄自北京的邮件,小心翼翼拆开来,是屠岸先生的新诗集《晚歌如水》,还有一封体温犹在的亲笔手札—— 刘舰平先生: 您好!我收到了您赠我的您的著作《我和影子》和《归去来》,非常感谢! 您的这两本书,我正在拜读中。 您受眼疾之累,这对您的诗歌创作,造成很大障碍。然而您竟能以盲写手机短信的方式,从闪烁无定的生命感悟中截取诗意,燃放母语,重新掀起诗词创作的高潮,令人惊异,令人钦敬! 您的新诗(白话诗)语言流畅,诗意清馨,得“温柔敦厚”之旨。您的旧体诗词,深谙平仄规范,掌控颈联与颔联之相对律和相粘律,中规中矩,成为高手。更重要的是内涵深厚。 我也有眼疾,两目白内障,左眼已动过手术,部分目力恢复,右眼未动。现在能勉强阅读书报,看大字标题而已。仍觉乃雾里看花,水中窥月。 我今年九十五岁,“此身行作嵇山土”,但死神还未来握手,我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不是消极的)。 祝健康长寿,全家幸福! 鸡年吉祥! 屠岸 2017.6.12. 读罢,我将信纸照原样叠好放回信封,在书案上轻轻抚平,久坐无语。忽觉一阵清风吹过,眼前的信笺随同往昔的书简乘风飘去,在静水流深的江面上,宛如一页页永不消逝的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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