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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悲剧漫谈——由“看戏发津贴”想到的- - 作者：北京 炜燕 在古希腊时代的雅典，看戏在公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正如今日的人们看电视、看电影一样。为此，雅典人建立起了宏大的剧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狄奥尼索斯剧场。回想几千年前，在明朗的天空之下，雅典公民端坐于石凳之上，放眼望去，是连绵的山丘，葱郁的树木，飞翔的小鸟，碧波荡漾的大海；低首而观，剧场上演着活生生的历史与现实的画卷。在悠扬的琴声与动人的歌声中，神话中的英雄、尘世中的人物粉墨登场。在这种场景之下，观众获得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享受，还有道德情操的陶冶。在古希腊，戏剧不仅仅是为了愉悦身心，还是对神的一种祭祀，它是古希腊人情感与道德的一种需要。 为了让公民都能看上戏，伯里克利当政时便提议：在公共节日演戏时，给每位公民发放津贴。后来，公民大会一致通过，这便成为一项重要的法令。每次津贴相当于一位公民一天的生活费。这样，戏剧就得到了普遍的推广。而那些剧作家们为了讨得观众的欢心，总是苦心孤诣地去揣摩每一句台词，细心构思每一个故事情节，这共同促使古希腊的戏剧进入了一个辉煌的时代。 谈到古希腊的戏剧，其最卓越成就的便是悲剧。古希腊悲剧是欧洲戏剧的开端，在欧洲文学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它所开创的西方戏剧艺术不仅为古罗马人所摹仿，而且还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一种重要的艺术形式。在这里，我们可以漫谈一下与之相关的几个方面： 关于古希腊悲剧的起源 尼采曾经这样问道："在希腊最美好、最强大、最勇敢的时代，悲剧神话意味着什么？" ①这个意义只能从悲剧起源处寻找，起源总是兆示着本质。 其实，悲剧之所以叫"悲"剧，并不是因它必悲。悲剧一词在希腊文中为tragoidia，意思是山羊之歌。古希腊悲剧并不一定要有我们今天对悲剧所理解的悲惨结局。它的结局一般都是平静与和解的，如埃斯库罗斯《普罗米修斯》三部曲，就是以普罗米修斯与宙斯的最后和解为结局的。对希腊的悲剧观众来说，希腊悲剧所取材的神话传说已经是为他们所熟知的，悲剧诗人如果把神话英雄故事变走了形是会遭到唾骂的。悲剧并不能靠悲剧情节之"悲"来吸引观众。观众的兴趣并不在于追求故事情节的兴趣。 那么，观众的兴趣何在呢？是看剧作家如何处理情节吗？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就给人这种感觉。但是，观众凭什么要对剧作家的写作技巧感兴趣呢？如果他们并不想使自己成为专业剧作家的话。是对演员的表演、歌舞感兴趣吗？当时的悲剧表演是使用面具的，面具上可以表现固定的情绪类型，演员并不能通过丰富的面部表情去表演。并且演员的念唱都要符合特定的曲调。所以演员的表演并不以活生生的个性表现为主。实际上，希腊悲剧就要求演员形象呆板、气氛严肃。并且，古希腊悲剧，包括最著名的三大悲剧家，其剧作都是情节很简单的，只撷取某个神话故事的一段加以表演。 古希腊悲剧观众的真正兴趣，可能仍得从宗教中去找。最早的古希腊悲剧只有歌队的演唱。悲剧的歌队来源于酒神颂。酒神颂是由以雅典为中心的十个部落各派五名男子组成五十人的歌队，围绕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祭坛合唱赞美歌。而最初的戏剧里也有五十人的歌队，而且酒神祭坛总是位于舞台中央。 酒神颂的歌词慢慢便成了合唱与诗的对话。酒神节则是大规模演出悲剧的时候。酒神颂就是山羊歌。山羊既是酒神的祭牲，也是获胜的奖品。它与悲剧以表现英雄们受苦受难的主题之间，应该是有深刻的内在联系的。 尼采指出："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传统：希腊悲剧在其最古老的形态中仅仅以酒神的受苦为题材，而长时期内唯一登场的舞台主角就是酒神。但是，可以同样的把握断言，在欧里庇得斯之前，酒神一直是悲剧主角，相反，希腊舞台一切著名角色如普罗米修斯、俄狄浦斯等等，都是这位最初主角的面具。在所有这些面具下藏着一个神，这就是这些著名角色之所以具有如此惊人的、典型的‘理想'性的主要原因。"② 其实，从酒神形象为表征的是那种具有世界性民族性的古老宗教内涵：死亡与复活主题。而这个主题的一个中心内核就是：承担牺牲。其表现就是受苦受难。酒神祭礼演化为山羊之歌——悲剧，它必定与这种宗教内涵有必然的联系。山羊作为神的献牲和对神的象征，正是悲剧主人公所承担的角色。 古希腊悲剧中宗教意义的最初体现是歌队。尼采《悲剧的诞生》就是以悲剧歌队的性质作为其理论上的突破口的。歌队并不是代表公正的力量和理想的观众；席勒认为歌队是一堵墙，与世界隔绝以保持诗意和理想，也是一种后人附会。因为这并不能解释歌队为什么在欧里庇得斯之后会消失，而悲剧的式微正是在这时同步进行的。 尼采认为，正是因为悲剧起源于萨提儿歌队，萨提儿的原始和自然的因素决定了悲剧的性质，它是处于酒神兴奋中全体参与者的象征，比情节因素更古老、更原始、更重要。 这的确不失为真知灼见，虽然尼采在其煌煌大作中，太沉溺于把悲剧作为唤起原始快乐的"形而上的慰藉"。悲剧神话在他那里成了"意志在其永远洋溢的快乐中借以自娱的一种审美的游戏"。③ 真正吸引希腊悲剧观众的正是悲剧的牺牲的主题，它表现为英雄们通过受苦受难（死亡）的承受而通向复活与神性的过程，这种与其说是文学的，毋宁说是宗教的意义。而推动这个过程的力量就是命运。 另外，古希腊悲剧中一个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它的命运观。可以这么说，没有命运观就没有古希腊悲剧，它就无法展开，所以命运观制约着古希腊悲剧的本质属性。 古希腊悲剧的几个特征 在阅读古希腊的悲剧及其介绍的过程中，发现古希腊悲剧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 对血缘关系特别感兴趣，着力描写家族故事。举例来说，在古希腊流传下来的32部悲剧中有8部是写阿特柔斯家族的故事的。其中最著名的有埃斯库罗斯的三部曲《奥瑞斯特亚》，包括《阿伽门农》、《奠酒人》、《报仇神》；另外还有索福克勒斯《厄勒克拉特》；欧里庇得斯的《厄勒克拉特》、《伊菲革尼亚在奥利斯》、《伊菲革尼亚在陶洛人中间》、《俄瑞斯忒斯》。 复旦大学博士吕新雨认为这一特征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悲剧所取材的古希腊神话形成于氏族体制告终的阶段，贵族氏族中的亲仇凶杀是国家的重大事件；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悲剧起源于对生殖力崇拜的酒神祭礼，而人的血缘关系正是生殖关系的表现。英雄时代的氏族贵族家族都声称与神有着血缘关系，所以具有血统上的高贵性。那么，家族中所发生的一切，便都是神的旨意。 （二） 悲剧主人公都不是凡夫俗子，那些人不具备当牺牲的资格。悲剧主人公都是有着高贵血统的人，具有通神性。只有他们才配被神挑选出来完成牺牲与赎罪的神圣命运。举例来说，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美狄亚》④中的主人公美狄亚便是科尔喀斯国的公主，而她的丈夫是忒萨利亚的伊俄尔科斯城合法国王。又如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中的主人公普罗米修斯便是个以神的面目出现的英雄。 （三） 希腊悲剧常使观众们思考关于正当的行为或正义的问题，悲剧是哲学在诗的形式上的姊妹品，人们往往能从悲剧中得到启迪。 （四） 悲剧在表演时，合唱团常常用多利安方言合唱。 关于古希腊三大悲剧家的一些看法 古希腊最著名的悲剧作家是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他们不仅创作了数量可观的悲剧，而且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文为心声"，要真正了解那些悲剧作品，就必须对它们的作者有所了解。看了《古希腊三大悲剧家研究》一书，我发现他们三人有一定的相似点。比如说1.三人的家庭背景都较好。埃斯库罗斯出生在阿提卡西部埃琉西斯的一个贵族家庭，索福克勒斯出生在雅典西北郊的科洛斯乡，父亲是一个富有的兵器工场的场主，而欧里庇得斯出生在阿提卡东部的佛吕亚城，贵族出身。这可能就导致了三人悲剧中的主人公出身都较为高贵的原因。2.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都参加过战争。埃斯库罗斯在反抗波斯侵略，保卫祖国的战争中，曾参加马拉松战役，萨拉弥斯战役和普拉泰亚战役。而索福克勒斯于公元前440年被选为雅典十将军之一，同伯里克利一起镇压了企图摆脱提洛同盟的萨摩斯。战争增加了剧作家的阅历，也提供了许多写作素材。 埃斯库罗斯是第一位创作悲剧的作家。而索福克勒斯是所有希腊人的楷模，可以这样说，所有的希腊精神与希腊艺术的定义都首先是他的精神与他的艺术的定义。欧里庇得斯是现代思想的先驱。尽管三人在希腊戏剧史上的地位有所不同，但是三人都对希腊悲剧的发展乃至整个世界的戏剧发展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希腊悲剧发展的一些其他因素 （一） 在古希腊，剧本不是供读者阅读的，而是供演员们在台上表演的。甚至一些文人也很少去读它们，而是在剧场中领略作家们的作品。正式这种与观众直接对话的方式，使得剧作家们在创造作品时字斟句酌，揣摩观众的想法，创造出更为理想的作品。 （二） 雅典城每年有三个重大的戏剧节，都是在重大节日庆典时举行的。每个戏剧节还要评选出优秀的剧作家，得胜的剧作家及歌队的赞助者当场上台加冠。此外，得胜剧作家还会领到一笔奖金。城邦还为一些杰出的剧作家立像以志纪念。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誉，所以许多剧作家都竭尽所能创作优秀的作品来参赛。 这两个原因虽然不是希腊悲剧发展的必然原因，但是我认为这种剧本表演方式及奖励措施在很大程度上也鼓励了希腊悲剧的发展进步。 尾声 到了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悲剧开始衰落。并最终于公元前160年宣告结束它的历史。但是，它为我们后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是世界艺术史上的一朵奇葩。 注：①《自我批判的尝试》 ②《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第40页 ③《悲剧的诞生》第105页 ④《希腊悲剧故事集》第17页 参考书目：①《希腊悲剧故事集》 中国青年出版社 丘尔契改写 施咸荣译 ②《神话•悲剧•＜诗学＞——对古希腊诗学传统的重新认识》 吕新雨著 复旦大学出版社 ③《古希腊三大悲剧家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社 ④《希腊方式——通向西方文明的源流》【美】伊迪丝•汉密尔顿著 徐齐平 译 浙江人民出版社 ⑤《欧里庇得斯悲剧集（一）》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⑥《古代希腊史之研究》 Mortimer Chambers著 黄俊杰译 台湾学生书局 ⑦《如歌岁月——古希腊文明探秘》 顾銮斋 徐善伟 著 云南人民出版社 - 作者： lingyanheshang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