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经讲了我国世界史学科在 19 49年以前的情况和 19 49年以后 (特别是 19 78年以后 )取得的巨大成就1。为了进一步推动我国世界史学科的发展 ,下面重点谈两个问题 ,请同志们指教。 一、中国学者研究世界历史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在旧中国 ,各大学所设的外国史课程绝大多数是西洋史 ,中学讲的也是西洋史。欧美以外国家的历史不受重视 ,研究的人很少。总之 ,那时世界史学科还没有建立起来。推其原因 ,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旧中国是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 ,在整个世界上不占重要地位。统治阶级和知识界上层普遍崇拜西方资本主义国家 ,视之为效法的榜样 ,西洋史自然便占了支配地位。 19 49年以后 ,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屹立于亚洲的东方大国 ,在世界舞台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我们当然不能再像旧中国的统治者那样只把眼睛盯着欧美列强 ,而必须放眼世界 ,全球在胸。世界史学科终于建立起来 ,并在 19 78年以后有了很大的进步。我们可以断言 ,世界史学科在今后必将有更大的发展。这是因为 ,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就必须改革开放 ,而要改革开放 ,就必须了解世界 ,既要了解它的现状 ,也要了解它的历史。邓小平说 ,“现在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现在任何国家要发达起来 ,闭关自守都不可能。我们吃过这个苦头 , 我们的老祖宗吃过这个苦头”2。江泽民总书记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 75周年座谈会上发表的《努力建设高素质的干部队伍》这篇讲话中 ,着重讲了学习中外历史的重要性。他说 :“希望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 ,认真地读一点历史 ,首先要了解中国的历史。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 ,为了适应扩大国际交往的需要 ,更好地学习借鉴世界各国的长处 ,还要了解世界的历史。以史为鉴 ,可以知兴替。”当前 ,某些大学的世界史队伍有萎缩的现象 ,有的人放弃了所学的专业 ,“奔钱”去了。我认为 ,这只是一时的现象。从长远看 ,随着我国的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 ,随着我国对外交往的日益频繁 ,广大干部和人民了解世界的愿望也必然要日益强烈。研究世界历史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任务 ,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以上谈了在我国研究世界历史的必要性。那么 ,中国人研究世界历史的可能性又如何呢 ? 我的发言题目原是《我国世界史学科的历史回顾和前景展望》,其中有些内容已见《历史研究》19 9 4年第 1期 ,故这里从略。能够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平吗 ?有的人认为 ,我们掌握的外国资料不足 ,特别是缺乏第一手史料 ,因此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还不如多翻译一些外国史学名著。这是一种相当流行的 ,但是错误的看法。材料确实重要 ,但不能把材料的多少问题绝对化。本国人研究本国历史 ,当然材料充足。但是异国的学者只要掌握了足够的材料 ,纵使就总和说不如本国学者掌握的那样多 ,仍然能写出高质量的论著。理由有二。第一 ,本国人对本国的国情、历史固然十分熟悉 ,但有时就是因为太熟悉了 ,反倒对有些问题看不出来 ,或看不清楚。“不识庐山真面 ,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习焉不察”,这类事情是常常有的。例如 ,已故英国史学家 E.H.卡尔写的多卷本《苏联史》(已出 14本 ,未写完 ) ,其学术价值并不低于某些苏联学者写的同类著作 ,在某些方面可能更客观一些。再如 ,日本学者、美国学者对中国历史做过许多研究 ,其中不乏一些有价值的见解 ,它们所藏的中国史籍虽然相当丰富 ,甚至有一些在中国已经找不到的“珍本 秘籍”,但就总和来说仍然不如中国多。 19 49年 ,特别是 19 78年以来 ,我国购置的世界历史图书日益增多 ,大大超过解放前。就现代外交史这个范围来看 ,美、英、日、德、苏几个大国的外交文件 ,我们基本上都有 ,严重缺乏的只是法、意两国的外交文件。但这是可以陆续添购的。再者 ,本国人研究本国历史 ,固然拥有大量材料 ,但就近现代史而论 ,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史料的掌握上做到“竭泽而渔”。例如 ,同盟国于 19 45年卤获的德国外交部档案 ( 1880-19 36年 ) ,就有 400吨之多1!《德国档案指南》,到 19 9 1年已出版了 84卷。这么多的材料 ,一个学者即使能活到100岁 ,24小时全不休息 ,也是看不完的。所以 ,我们只要拥有了基本的材料 ,就可以进行研究。 第二 ,大学者所用的研究材料大都是一般人也能见到的 ,所谓“大路货”。一般人看这些材料 ,发现不了问题 ,而大学者因具有通识和卓越的眼光 ,就能看出一般人看不出的问题。陈寅恪的名篇《桃花源记旁证》,所用的材料无非是《晋书》、《水经注》、《太平御览》等习见的材料。但过去人们读《桃花源记》,只看出这是一篇“寓意之文”,而陈先生却“别拟新解”,认为这也是一篇“纪实之文”2。鲁迅曾批评胡适的研究方法 ,“往往恃孤本秘笈 ,为惊人之具”,“以炫耀人目”。他自己的研究方法“稍不同 ,凡所泛览 ,皆通行之本 ,易得之书”3。鲁迅强调的是史识。本着同一道理 ,中国人研究外国历史 ,只要掌握了基本的材料和正确的研究方法 ,虽然看不到“孤本秘笈”之类的稀有史料 ,仍然是大有可为的。 二、要力图保住已经建立起来的一些研究“点”,然后以点带面 我们通常所说的“点”,也就是科学群体。 19 78年以来 ,在一些大学已经建立了一批世界史的“点”,如南京大学的英国史的“点”、杭州大学的法国史的点、南开大学的日本史的“点”等等。 至于美国史的“点”就不止一家了。建立一些“点”,很有必要。科学发展到今天 ,光靠个人单干 ,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在古代 ,在近代早期 ,一些大师巨匠能精通几门业务。例如 ,达·芬奇既是大画家 ,又是大数学家、力学家和工程师 ,“在好几个专业上放射出光芒”1。科学发展到今天 ,一个人要想在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几方面同时取得巨大成就 ,是办不到了。不仅如此 ,即使在一门学科的领域里 ,也需要通力合作 ,自然这种合作要以个人研究作基础 ,世界上一些著名大学 ,都有很好的科学群体。例如 ,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文学研究室集中了一些学者 ,著名汉学家吉川幸次郎等人从 19 39年起开始集体研究元曲 ,定期聚会 ,各申其说 ,互相 讨论。 19 52年出版了《元曲选释》6册 ,注释堪称详密精确。再如 ,创建于 19 30年的美国普林斯顿高等学术研究所 ,也是一个有名的科学群体。 19 47年奥本海默出任所长 ,他既是一位出色的 理论物理学家 ,又是一位杰出的学术带头人。他有一句名言 :“我们有不明白的地方 ,就要设法彼此互相解释。”在他的领导下 ,该所的物理组成了研讨当代物理学前沿问题的活跃中心。 上面所说的我国世界史学界已经建立起来的一些点 ,来之不易 ,并已做出了相当的成绩。近几年 ,某些“点”有所削弱 ,或人员流失 ,或经费不足 ,等等。我希望有关领导和仍然在“点”上工作的同志 ,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把它们保住。一个“点”办得好 ,可以出一批优秀的科研成果 ,可以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人才 ,体现一个系甚至一个学校的特色。一个“点”办好了 ,还应发挥带动相邻学科发展的作用。例如 ,一个大学历史系的英国史研究作出了成绩 ,这个系的世界近代史 教学水平理应也得到提高 ,因为英国是世界近代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国家。理想的“点”,应当是“以点带面”,而不是“以点代面”。 在结束我的讲话前 ,我要再次强调一下 :我们一定要树立信心 ,坚守岗位 ,把世界史学科继续发展下去。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正在蓬勃发展 ,中国的国际地位不断提高 ,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 ,中国的世界史学科的前景一定是光明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