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造人》(蜡染装饰画) 我国古代诸神中,高禖被尊为求子之神。渭北群山中的金粟山上,至今还保存着一座高禖祠。据成书于明代的《富平县志》载,金粟“山巅有高禖祠,岁六月(每年农历六月,当地民众在这里举办庙会),祷者辄应,盖山之灵异固然。”由此可知,此祠明代便已存在,且已在当地形成了庙会文化。据笔者了解,这座高禖祠的创建时间,大约可追溯到唐代或更早。其每年的庙会影响,曽覆盖蒲城、渭南、临潼及泾(阳)、三(原)、高(陵)一带,至今香火不绝。金粟山素有“渭北小华山”之称,其山以架子梁为主峰,东、西二峰似凤翼斜伸,恰把建于架子梁上的高禖祠回护其间。利用天然崖势,高禖祠凿以石洞而成。洞上嵌有石匾,镌着明崇祯年间留下的“锡胤洞”三字。“锡”是菩萨或僧人所用锡杖(亦称禅杖)的简称,这里是菩萨的代称,“胤”指后代、子孙。故“锡胤”含义,就是石匾一旁小字批注的“祈婴(求子)感应,得嗣(子孙)永延”之意也。洞内不甚深广,未免局促,上则巉岩纵横,下则石壁断削,正中则是供台,盘腿高坐其上的乃是一美妇人造像的高禖神,且有两个幼童分置于其膝上,表示其作为求子之神的身份。 古人称女性祖先为高禖(有学者称,禖,古音通“母”,高禖就是“高母”之意)。故把高禖神塑为女性形象,倒也符合高禖一词的原本含义。至于高禖神的身世或来历,可追溯到上古时代的女娲,据西汉应劭所著的《风俗通义》记载,夏人女祖先女娲曽向天神“祈而为媒,因置婚姻”,我国即有女娲抟泥造人的古老传说。而人诞生之后,如何使之生生不息,则是女娲需要解决的新问题,其解决路径便是撮合男女,使之婚配了。由于女娲对繁衍华夏子孙和延续中华民族血脉的不灭功绩,遂被后世尊为高禖神或媒神。 据《礼月令》载,远在三四千年前的殷商时期,每年仲春玄鸟(黑色燕子)飞临之际,殷人即用牛、羊、豕(猪)三牲祭祀高禖神。届时,天子亲往,后妃率领九嫔侍从,将天子身上佩戴的圭璧等饰品及弓矢置于高禖面前祈求生子。殷人如此隆重地祭祀高禖,其中有个古老传说:高辛王(即帝喾,尧的父亲)的次妃简狄有次外出,捡到一枚玄鸟卵(燕子蛋),吞食后遂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儿子叫“契”。据《史记·殷本纪》载,契长大成人后,“佐禹治水有功”,被舜帝“封于商”(今陕西商洛一带),成为殷商氏族的先祖。其母简狄因吞食玄鸟蛋而有孕产下契,所以,殷人就把燕子视为“媒官”和嘉祥征兆,于是,便在每年二月燕子到来时,隆重举行祭祀高禖神活动了。此后的周人、秦人亦对高禖神礼敬有加,郊禖(其祠在郊外,故称“郊禖”)不绝。 相传,取代殷商天下的周人女始祖姜嫄(后稷之母)亦是“郊禖”后怀孕的(这也是姜嫄庙被称为“禖宫”的由来)。不过,却多了一个环节,即在归途中踩踏了一个巨人足迹,遂“身动如孕者”(见史记·周本纪))。用今天学者的话说,周人的这种“感生说”之所以不同于殷人的“卵生说”,恐怕在于自古生活在黄土高原的周人,不像来自我国东方沿海一带的殷人那样,具有悠久的卵生传说吧。至于秦人,虽崛起于关中,却是从东海之滨辗转、迁徙至此,故其血脉中亦有“卵生”因子。据《史记·秦本纪》载,秦人始祖女脩有次织布时,吃了“玄鸟陨卵”而怀孕产子。秦之后,王室中仍沿袭着“郊禖”遗风。如汉武帝“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禖”(见《汉书·戾太子传》)。其实,祭祀高禖并非王室专利,民间亦盛行祭祀高禖神。不过多称之为“高庙”或“娘娘庙”,而山东泰山一带称为“送子娘娘”,广州地区称为“金花娘娘”,台湾民众则以“注生娘娘”称之。富平金粟山的高禖祠,当地民众亦习惯地呼为“娘娘庙”。从以上称谓中不难看出,作为一种文化符号,高禖已成为妇女生殖这一自然力的象征。洪荒蒙昧时代,初民们对男女结合、性交繁殖后代这一自然现象的科学道理并不了解,而是充满了神秘感乃至诚惶诚恐,于是,在万物有灵观念的支配下,遂把高禖奉为生殖女神或婚姻女神了。当然,其中亦不无性崇拜之遗风。 与西方文化不同,中华传统文化往往“敬鬼神而远之”,关注的不仅是现实人生,且对祖宗和家族血脉的传继非常看重。从这个角度来说,祭祀高禖活动,也是一种祖根文化的体现了。或许,这也是夏人尊女娲为高禖,殷人尊简狄为高禖,周人尊姜嫄为高禖,楚人则尊高唐女神(即瑶姬,相传是天帝的小女儿)为高禖的原因所在吧。随着近年传统文化的不断升温,寻根问祖已成为海内外的一种文化浪潮。以祭祀先人和追念逝者为主要内容的清明节,也被纳入国家法定假日之中。清明这天,在陕西黄帝陵隆重举办的祭祀活动,更是引起全球华人的高度关注。有趣的是,繁茂怒拔于金粟山高禖祠上峭崖中的两棵豹榆树,其一竟以女身示相,一双丰乳(树瘤也)时有乳汁流出,似欲哺乳崖下的两株幼树。这一自然奇观虽属巧合,却也令人惊叹不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