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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小麦是一种传奇的农作物，养育了大多数古代文明国家，但除了中国。为什么这么说呢？请听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赵志军在“一席”演讲上对小麦考古的解密。 在考古学界，大家都亲切地称我为“植物人”，因为植物考古研究的是与人类生活相关的古代植物遗存。 什么样的植物与我们人类的生活关系最为密切呢？毫无疑问，是五谷杂粮。今天我就和大家一起来分享小麦的故事。 在古代，我们真正自己本土的北方地区的农作物是谷子、糜子这两种小米，而小麦是起源于西亚，后来传入中国的。 小麦起源西亚以后很快传播，成了世界上几个主要的古代文明的主体农作物。比如，美索不达米亚、古埃及、古印度以至于古希腊、古罗马，这些古代文明的农业生产种植的主要农作物都是小麦。所以有人说，小麦是一种传奇的农作物，它养育了大多数古代文明国家，除了我们中国。 中国的古代文明好像和小麦没关系，但是我们的植物考古发现，它与华夏文明起源还真是有点关系。 我们首先来看一下小麦传入中国的时间。小麦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根据文献可以追溯到甲骨文，甲骨文中关于小麦的字有两个：一个是“麦”，一个是“来”，这两个字都是象形字。 如果再往前追溯，就需要考古学的参与了，尤其需要我们植物考古学来发现更早的小麦遗存。 通过植物考古研究，我们已经在全国40多个遗址里发现了大量的距今3000年以前的小麦遗存。一般来说，考古的年代是根据碳十四测年方法来测定的，现在碳十四测年的技术又有了发展，发展成为加速器质谱测年方法。这种方法只需要半粒小麦，就可以测出准确的年代。 因此，根据这些测年结果，我们现在可以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小麦是在距今4000年到4500年之间传入中国的。 如果把这些经过测年得到的早期小麦遗存放到地图上，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些年代最早的小麦，都出土在山东半岛。这不是很奇怪吗？因为小麦起源于西亚，它从西往东传播，而山东半岛是我国大陆最靠东的地方，为什么在山东半岛发现的小麦竟然是年代最早的呢？这就对小麦如何传入中国的路径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我认为，小麦传入中国最有可能的路径是“草原通道”。自大兴安岭西麓到东欧之间存在着一个一望无际的广袤的草原地带，我们叫它“欧亚大草原”。这个欧亚大草原中间没有大川河流和高山峻岭的阻碍，一马平川，所以早期东西文化交流基本都是通过这条欧亚草原通道。后来到了汉代，草原通道被匈奴占领，张骞才不得不去另寻一条路，打通了河西走廊。如果小麦传播走的是草原通道的话，那么顺着欧亚草原直接就可以到达大兴安岭西麓，然后沿着南北向的一些河谷地带到达太行山东麓，再进入山东半岛，就比较好理解了。 小麦在距今4000年到4500年就传入了中国，可是我们植物考古发现，一直到汉代，北方地区出土的农作物仍然是以粟和黍两种小米为主。那就是说，小麦传入中国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替代两种小米成为我国北方的主体农作物，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小麦迟迟没能打败小米而成为北方的主要农作物呢？ 这里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可能是因为它水土不服，但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传统的饮食习惯拒绝接受这种新来的食物。在历史文献的记载中，颜师古说过，“麦饭豆羹，皆野人农夫之食耳”。什么意思？就是说拿小麦粒煮的饭、拿豆子煮的汤，那是下等人吃的东西。上等人吃什么呢？我们吃小米、吃稻米。所以当麦类作物传到中国的历史传统文化区时，受到了传统饮食习惯的强烈抵制，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也没有成为主要的食物种类。 距今4000年到4500年正好是华夏文明形成过程中的关键时期。如果说夏商周文明代表着华夏文明最初形成过程的话，夏王朝的时代正好是在距今4000年前后。而恰恰就在这个关键时期，小麦传入了中国，而且传入到中国北方地区，给中国北方地区的旱作农业增加了一种新的农作物品种。因此，小麦的传入与我们华夏文明的形成应该多多少少是有一定联系的。 总之，通过对五谷的考古研究，既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到有关中国农业起源的问题，也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有关中国文明起源的问题。 （解放日报记者徐蓓整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