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晴佳《新史学讲演录》代前言2012年04月23日 摆在读者面前的这部小书,是以我自2007年以来在各地高校演讲的记录汇总、整理而成的。我之所以会准备这些讲演,是因为自2007年初,我应聘成为了北京大学历史系的长江讲座教授。依据“长江学者”的合同,我在北大历史系以本科生和研究生的一些相关课程为基础,就当代史学在世界范围的变化和趋向(当然以我的知识范围为限),开设了一系列讲座,有的对外公开,有的则采取小规模座谈的形式。这些讲座是本书得以成型的基础。以后,我又应邀在南开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山东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首都师范大学、上海大学和台湾大学等高校做了一些讲座,其内容大致与我在北大上课、开讲座的内容相同。在整理过程中,我个人对于讲座的录音整理,做了相当大的更动—比如将原来的一次讲座,在这里分为两讲,而有时又将原来的两次讲座,合为这里的一讲。我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是为了方便读者的阅读,因为开设讲座与整理成书,显然有明显的不同。讲座本身是一个独立的单元,而整理成书,则本质上是一种历史叙述,因此可以有铺陈、可以有延伸,有必要显出叙述的某种顺序和连续性。不过虽然有这些更动,重复的地方可能还是在所难免,这里只能提请读者注意并原谅。 新史学与西方 本书冠名《新史学讲演录》,其内容大致讨论战后、特别是1970年代以来史学界所发生的变化。毋庸赘言,这些变化,主要产生在欧美学术界,因此不可避免地体现西方在当今学术界的霸权地位。但本书的书名没有加上“西方”两字,其原因是我在开设讲座和整理成书的时候,都想尽量避免这种“西方中心论”,而把这些变化放在一个更大的范围内来讨论。而因为此书是以中文写出的,而那些讲座又主要以与中国师生交流为目的,所以我又特别注重加上与中国有关的内容。可是读者还是会发现,本书的内容还是以西方的变化为线索的。这里有两个相互关联的原因,一是上面所谈到的西方学术的霸权地位,二是中国学界对于当代西方的史学变化的兴趣。我在应邀做讲座的时候,常常开出一些可能的题目,但对方往往挑选的是有关西方的史学变化。也许他们考虑到我长期在西方生活、工作,讲起这些题目相对比较自然一些。但不管怎样,西方学术在当今中国,显然还是有不小的市场的。这一点我们无法轻易否认。当然我在讲演的时候,却常常是抱着希望听众能“知己知彼”的心态的。我们都知道这句成语的后一句就是“百战不殆”。我们最终是否能做到这一点,谁也无法预测,但至少在我,是颇有此心愿的。这也是我最终决定将这些讲演稿整理成册、与更多的读者见面的原因。 有关1970年代以来史学界的变化,也是我在《后现代与历史学:中西比较》中特别探讨的一个内容。此书最早是在1998年我在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访问的时候,与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古伟瀛先生讨论有关问题,决定合作而写成的,于2000年在台湾地区由巨流出版公司出版。然后山东大学出版社于2003年发行了大陆版,据说在两岸销路都还不错。在这之后,有关后现代主义与历史研究的关系,也有很多新的论著的发表,我也比较关心。但同时我也做了其他的工作,所以我近年的研究并不都与有关后现代主义和历史学关系有关,虽然我对这个课题一直比较关心。出了那本《后现代与历史学》之后,也有一些其它出版社邀我再写这方面的书,如《后现代史学入门》等。但我并没愿意、也没敢这么做。其中的原因是,我不想让读者看到由我署名的一本新书,但却发现与原来那本大同小异。我想避免这种情形的发生,至少尽量避免。就我个人来说,虽然电脑时代有的东西复制起来很容易,但是用一句俗话来形容:我不想“炒冷饭”。在阅读本书的时候,读者可能而且一定会发现与《后现代与历史学》重叠的地方,因为所处理的时间段相同,所以也许也无法完全避免。但我问心无愧的是,我在整理此书稿的时候,没有拷贝和复制原来的一些底稿(甚至也没有再读一下原书),而是尽量想展现一些近年获得的新的思考和心得。 读者稍微瞥一下本书目录,便可发现,本书所讲的“新史学”,以“新文化史”为中心,尽管在许多方面,“新文化史”的兴起与记忆史学和全球史的开展以及民族国家史学的式微,都有密切的关系,因此后者也是“新史学”的表现。就本书的写作来说,有关“新文化史”,一共有两讲,一是有关其兴起的背景,二是有关其特征。这样安排,主要是出于讲演的需要,基本是以介绍、分析为主,而不是一种专题论述,因此没有着重呈现个人对这些流派的观点和态度。比如就个人来说,我对“新文化史”主导当今史坛的状况,是颇有些批评的,虽然“新文化史”的内容,颇有一些让我欣赏的地方。我想借写作这个前言的机会,稍微做一些陈述,简单表达一下个人的看法。 坦白说来,笔者自1978年入学、1982年开始攻读研究生,然后再远渡重洋来美求学,进而参加工作,我在历史这一行里也折腾了大半辈子了。但个人治史这么多年,近年以来,却常常会对史学界的最新发展,产生一种隔膜感,甚至有一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这一形容,并不是指自己有意想离开史学界(到了这把年纪,似乎也有点太迟了),而是指自己虽然身在史学界,但却有一种跟不上趟的感觉。或许“沉舟侧畔千帆过”能更好的形容自己的感受,因为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那“沉舟”,或者是啼叫不止的“猿声”,而同人就像是“轻舟”,倏忽之间已经过了“万重山”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