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的青海,山巅仍然积雪,河川却已草木初发。我和朋友们从西宁驱车两小时至民和县官厅镇,瞻拜喇家文化遗址。 初建中的喇家考古遗址公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博物馆和原址展示场馆建设初具规模。喇家文化,人类史前时期灾难文化的代表,沉寂了四千余年后,如今又喧嚣了起来。 因为共同的“灾难”主题,有人把它比作为东方的“庞贝”,可考古学家说,它比意大利维苏威火山下的庞贝古城可要早一千八百余年。所以它没有庞贝文化那么惊艳和奢华,却更深刻和动人,因为四千年前那还是人类的蒙童时代! 遥想当时,青藏高原黄河上游发生的那场天地重组,惊天动地的一震,随之堰塞湖形成和决口,黄河水迅积和泛滥,泥石涌动,山崩地裂,房倒屋塌,草木皆灰,山河轰鸣的巨响与人们呐喊哭泣的微息,大地母亲的壮阔与人类微弱无助的抗挣,含混在一起,经历无法想象又何其壮烈的恐慌,拼搏再挣扎,爬起又倒下,最终烟消尘落,归于沉寂,融为一体。 我们能看到眼前的遗址,是心痛之余的庆幸,不知是否青海高原的特殊地理地质气候环境使然,还是天地之灵的不忍与怜惜,让这处聚落没有毁得那么干净彻底而归于泥土尘埃,而使得这一场群体性的灾难在那一瞬之间定型,成为遥远和永恒。 那一瞬间,广场、窑洞、地穴、茅舍中,怀抱婴儿的母亲的绝望,即将分娩的女人的呼喊;企图用身体撑住危险又最终倒下的青年男子,他拼了生命的全力也只能让身边的孩童们多存活了一瞬;还有那位可能是丢下妻儿逃跑,也可能去寻求救助,却倒在家门口的父亲……。他们或是紧紧拥抱,或是互相依偎,或是彼此扶助,……,这些与死神相搏的最后状态,见证了人之本能,闪烁着人性光辉,是人类在面临天灾考验时的答卷,先人们的成绩不错,只是那时的他们太弱了,只能以群体生命的共同消失为代价。 今天,我们有幸得以瞻拜这处沉睡了四个千年的一瞬。我同意余秋雨先生关于人类“终极思考”有一半是“灾难思考”的观点,他还说,“灾难的废墟,是帮助我们摆脱日常平庸的课堂”。感谢伟大的考古发现者们,给我们再现人类蒙童时代面对灾难的特殊时空瞬间,还有这场关于灾难与人性的课堂,将有无数后人为之动容,为之心颤,为之涕泪,并终将受其点教。 还好,除了诸多灾难的沉痛场景外,喇家遗址考古也有极为温暖的发现,那是一根人类饮食史上迄今所知最早的面条,穿越数千年时空却似乎还剔透香酥,只是不晓得这碗面是哪位先人未及享用的“最后的晩餐”。 喇家,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一场以大地山河为布景的史前先人群体悲剧,只是其主角与布景相比,渺小微弱如天地蜉蝣、仓海一粟。然而,悲剧是人间大美!更何况这是场亘古不多的悲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