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2月,上海万象书屋影印出版了一本《作家书简》,以中央书店的名义发行,编者署平衡,即现代作家、出版家平襟亚。该书共收入70余位现代作家的书信手迹,其中收有茅盾两封,但抹去了受信人抬头称呼和几处人名、刊名。新旧两版《茅盾全集》依据手稿,均以《致陶亢德》为题辑入。 2014年,南京拍卖市场上出现了茅盾致宇宙风社、陶亢德信札四通,以及茅盾手稿《我的小学时代——自传一章》。拍品据说来自陶亢德家属,且信稿上还留有《作家书简》出版时的编辑痕迹,铅笔圈注的地方正是出版后“失踪”的文字。由此,上述两封书信终于恢复了全貌,而新出现的两通书信作为新史料,亦颇具文献价值。现据书信手迹,释读如下: 第一通宇宙风社: 来信读悉。蒙征长篇小说,未能应命,因虽有写个长篇之意,实尚未有一字也,而此后三个月内预计亦无静坐写长篇之可能。四十九期近在目前,天热如此,实亦不能执笔,与其卖空,不如老实些。至请原谅。专复即颂 撰祺茅盾十二日 第二通宇宙风社: 十四日来信也收到了。预约就是欧化的卖空,还是不预为妥。自传之一章,仍因天热不能工作,下月内也怕不行。专此奉复,即颂 撰祺雁冰廿日 第三通亢德先生: 手示奉悉。《宇宙风》征自传一章,当勉力效劳。本思奉访,快聆雅教,惟弟为《文阵》发稿付排事,明日即须赴广州料理,只得俟归来后再谋识荆了。 顷又接简又文先生招赴思豪大酒店茶酌之约,亦因明日弟即赴广州,不克赴召,想来先生必可晤见又文先生,乞为转白,不胜感荷。匆复顺颂 编祺 沈雁冰启廿三夜长篇则因业已有《你往哪里跑》在手,尚未脱稿,一时无力再谋其二,恕不能应命。又及 第四通亢德先生: 大札读悉。日前曾因应付不开,对于各副刊约稿,一律谢绝。现在您是周刊,倘再援例,则若弟有成见。惟弟仍拟先知贵周刊之性质,能见告否?月底或下月初交稿,亦觉匆促,盖弟杂务颇多。反正是双十创刊,又是周报,何必讨债如此之速?余容后详。即颂 撰祺 沈雁冰启八月廿五日 其中第一通、第三通已经见于《现代作家书简》,第二通、第四通为集外佚信。《茅盾全集》收入第一通时将其时间判为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一日”,似可商榷,下文将予以补正。将第三通的时间确定为一九三八年“四月二十三日”,较为妥帖。由于全集出版时原信尚未“现身”,故此信中“《宇宙风》”“简又文”“又文”等被平襟亚略去的文字只能付诸阙如。 观第一、二通书信内容,因都有抱怨天热的说辞,可知它们的写作时间靠近,大约写于夏季或初秋。第一通书信中明确提到“四十九期近在目前”,说明茅盾写信时,《宇宙风》第四十九期即将出版。查《宇宙风》该期的出刊时间,为1937年10月16日。那么第一通书信便可确定为作于1937年10月12日。 据第二通不难推想,收到12日茅盾的回信后,宇宙风社编者(应即陶亢德)于14日再次投书茅盾,向其预约文稿。在14日的书函中,考虑到茅盾无暇创作长篇小说,陶亢德很可能约他撰写“自传之一章”。对于这一约稿,茅盾表示“仍因天热不能工作”,近期无法交稿。故第二通书信当作于1937年10月20日。至于已到10月仍天气炎热,不免有点反常。陶亢德所约的“自传之一章”,最终即茅盾发表于《宇宙风》1938年5月30日第68期上的《我的小学时代——自传之一章》。可见茅盾最终还是交了差,虽然已经是半年之后。 从内容来看,第四通也是一封约稿信。陶亢德拟于当年双十节创办一个周刊,因此向茅盾约稿。那么,陶亢德准备筹办的是什么刊物呢?郁达夫1939年于《星洲日报半月刊》连载的《回忆鲁迅》在文前说明中有如下一段:“去年自武汉疏散出来,避难在洞庭湖南岸的汉寿,一住就住上了三个月。在汉寿,没有书看,也没有事情做;忽而接到香港的陶亢德的信,说《星岛周刊》,将次发行,无论如何,要为他写一点东西。”郁达夫避难汉寿的时间约在1938年7月11日至9月22日,《回忆鲁迅》一文则始作于8月14日。因此,郁达夫收到陶亢德的约稿信,应是在7月下旬至8月中旬间。根据上文提供的线索,我们知道陶亢德曾在香港印行《星岛周刊》,时间在1938年8月后。有关资料显示,《星岛周刊》仅出版一期,但笔者未查到具体的创刊时间,或许就是在双十节。创刊号载有郁达夫《回忆鲁迅》的开头一部分,是否还登有茅盾的文章,尚待考证。陶亢德在编辑《论语》《人间世》《宇宙风》时期,已与郁达夫、茅盾等著名文人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在筹备《星岛周刊》的过程中,他继续向这些老朋友们拉稿,自然是合情合理的。由此笔者认为第四通信当写于1938年8月25日。这一日期与陶亢德向郁达夫约稿的时间节点相近。可惜的是,陶亢德致郁氏的信函迄今未见,不知道将来是否也有“出土”的一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