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金生 胡博 1945年5月,国民党“六大”在重庆举行。这次大会值抗战胜利在望之际,然而会议闭幕时,中央监察委员会秘书长王子壮的心情却不轻松,在1945年6月8日的日记中,他为国民党的前途感到忧心忡忡:“欧战结束,东亚前途自离胜利不远,但遍察内在危机,滋蔓日甚,日寇纵能击溃,而胜利是否属我,确为问题。此次代表大会开会以后,极见人心之涣散,领袖之尊严为之减低不少,党内之分歧必形成力之分散,国民大会后,党将成分裂之局,更如何能克制共党,挟全党之力难以制胜者,况复自己之分化。此为党内最危险之现状,不知总裁将如何挽救此危险局面也。” 王子壮由于从事国民党党务及行政幕僚工作,有亲见及耳闻党内要人间的讯息与人际脉络。在国民政府内,王子壮身兼党政数职。多年的政治工作,使得他对国民党在治党治国的政策和方法上有着独到的见解。 国民党“六大”为争夺政治资源,“活动”中央委员名额,国民党内各派合纵连横,竞争趋于白热化。对于党内派系争斗,蒋介石并非熟视无睹,他曾多次严厉禁止小团体活动,强调党内团结。然而,为了寻求政治平衡,蒋宁可默认派别活动的存在,以防某一方“独擅”,但求“服从”。 在中央党部,中常会没有起到以党统政的意识形态指导作用,也不能统摄党务系统。在国民党的各级党部中,真正掌握实际党务权力的是中央组织部。组织部在抗战前由蒋介石授意陈果夫和陈立夫兄弟掌控,抗战爆发后为朱家骅,六全大会后再由陈立夫上位。组织部系统既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党人”衙门,又造就了CC系、朱家骅系等党内拥蒋次级派系。用王子壮的话讲,“形成党以组织部长为中心之现象”,一方面表明组织部系统在国民党内的畸形权重地位,另一方面组织部就能代表全党,反而使国民党本身“纯党务化”,故致党政矛盾长期存在。 而原本应负重要政治责任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无权甚至“无职”(在行政部门没有实际职务)。一班中委“不特不能参与机要,且亦无适当之工作机会”。党权的低落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党内动员能力的低下。其结果是中下级党员很难有从事政治活动的空间,又无法通过党的组织机器领导民众,所以出现“党与党员脱节,党员与民众脱节,驯至官僚主义侵入革命阵营中”的普遍现象;或是党部空壳化,正如胡汉民发现:“有一种变成为党而来办党;更有一种简直是为党员而来办党。……党部的职务变成党员吃饭的位置,党务变成党员自身发展的阶梯。”另一方面,上层党员中被称为“党人”的专职党务干部“专以办党为业”,即所谓的“党人吃党,坐食山空”,而掌握实际权力的党员多被党部视为官僚,或形成党政对立之势。 陈果夫(左)陈立夫兄弟 1938年,中国国民党在武汉召开了临时全国代表大会。这次会议决定改变国民党的领导体制,实行总裁制。王子壮原本对国民党恢复领袖制抱以热望,但后来慢慢发现,这除了蒋介石的个人权力得到空前巩固外,党组织本身没有任何改观,党的权力也没能提高。蒋介石照旧不太出席中常会和国防最高委员会。王子壮发现,蒋介石处理政务的方式主要通过亲信的重要干部吴铁城、陈果夫、朱家骅和张群等人直接上签呈提议重要党政事务,由蒋裁定后报告国民党中央全会或国防最高会议通过。此种“签呈政治”的重大缺陷就是“以向总裁上签呈之少数人为中心,各方顾虑,未必能以周全,先后亦不免纷歧”,导致党的决策力弱化。 在王子壮看来,国民党最高领袖不直接指挥党,使国民党执政产生许多弊病。国民党组织并非蒋介石独裁体制的绝对基础,党的组织作用便无关紧要,党内派系的矛盾和恶性竞争为蒋氏的乾纲独断创造了政治环境,个人独裁又挤压了党执政的空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