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长征中的遵义战役,可能会感到有些陌生。但要说四渡赤水,估计都会有印象。遵义战役正是四渡赤水一系列作战的一部分,具体讲是二渡赤水期间的作战。毛泽东的词《忆秦娥·娄山关》,背景正是这次战役。这场战役,有着“体现遵义会议伟大意义”的说法。这是从政治、历史和思想方面总结的。从军事作战角度看,这场战役的意义更为重大。 会后“破网”作战 遵义战役,发生在1935年2月24日至28日;而红军第一次占领遵义,是当年1月7日,遵义会议是1月15日至17日;第一次西渡赤水河(一渡赤水)是在1月29日,而第一次东渡赤水河(二渡赤水)是在2月18日至20日。 遵义会议后一个月,红军竟然2次反向渡过赤水河进行战略机动,反映了当时十分严峻的军事斗争形势。红军在遵义附近休整了10余天,为争取战场主动,1月17日至19日主动撤出遵义等地,向西北进发,意图北渡长江、与川陕根据地的红4方面军会师。 蒋介石也在重新部署围剿红军。他调集数十万部队,设立“川南剿总”,派川军21军在赤水、古蔺、叙永等地封锁长江;派贵州军阀王家烈的黔军3个师北渡乌江、进占遵义、桐梓,尾追红军;云南军阀龙云的滇军(孙渡等部),进驻大湾、毕节等地,封锁横江;令中央军周浑元部进入贵州大定,意图侧击;中央军吴奇伟部则作为机动兵力,进驻贵阳、息烽等地。在地图上,这又是一张东西南北四面张开的大网。 而红军“破网”,一开始并不顺利。1月28日,红军在习水县土城镇附近的青杠坡(一说青岗坡)等地发起土城战役,意图歼灭尾追的川军郭勋祺等部。由于对敌情判断失误,战役目的并未全部达成。时任红一军团政委、后来的开国元帅聂荣臻曾回忆:“我们与郭勋祺师征战一整天,虽然给了他以重大杀伤,但未能消灭敌人,自己却受损失不小。”团派上战场。战后,毛泽东在扎西会议(1935年2月5日至9日)总结时曾说:“主要教训有三:一是敌情没有摸准,原来以为是4个团,其实超出一倍多;二是轻敌,对刘湘(编注:四川军阀)‘模范师’战斗力估计太低了;三是分散了兵力,不该让一军团北上。” 之所以说“谦虚”,是因为土城战役虽然未取得战术目标,却形成了战略威慑。此前,川军“模范师”一直尾追红军,土城受重创后,其各部在整个四渡赤水期间不再“咬尾”,而是拉开距离摆出阵势,并不主动交战。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红军后续作战的压力。而且,在土城“敌情没有摸准”,并不是红军情报有多大问题。长征中,红军的情报系统,一直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打着灯笼走夜路” 红军时期,中共中央军委二局(负责人曾希圣)是负责情报工作,其中一项任务,是无线电侦听和破译电报。周恩来曾回忆:“(长征时)党中央的指示不是主席(注:毛泽东)的心血来潮……基本上是根据(曾)希圣搞到的情报决策的……”毛泽东则回忆:“没有曾希圣的二局,就没有红军”,甚至说过:“不听希圣言,吃亏在眼前。”1935年2月初,二局就搞到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 2月6日,蒋介石任命龙云为“剿总”第2路军总司令;第二天中午,二局就在云南扎西的红军驻地,破解了龙云当天宣布的《作战方略》:川军10个旅,分别在北边和西边封锁;滇军3个旅已经扑向扎西地区;而在东面的遵义附近,只有王家烈的5个团。早在土城战役期间,二局就已在数天内,将龙云及其属下各电台全部“控制”了。毛泽东后来说:“长征有了二局,我们好像打着灯笼走夜路。” 掌握了敌军部署,红军当然“不客气”。扎西会议后,红军挥师东进,在太平渡、二郎滩附近二渡赤水,直插桐梓。战争是动态的,对阵双方都会依据形势变化而调整。红军进驻扎西时,蒋介石将围剿中央红军的第2路军编为10个纵队,意图把红军压迫到在乌江以西“聚而歼之”。而红军突然掉头东返,各路“国军”措手不及。第2路军前敌总指挥薛岳,一面要蒋介石增兵,一面电令各部追堵。而蒋介石判断红军要“进入湘西,与红2、6军团回合”,令中央军上官云相等部在北面增援桐梓,并调湘军一部归薛岳指挥,防堵湘西;同时急调在贵阳的中央军吴奇伟纵队2个师,北上渡乌江驰援遵义。贵州鸦片泛滥,黔军那些一手拿枪、一手烟枪的“双枪兵”,显然不是红军对手。蒋介石知道王家烈挡不住红军。 其实,此番王家烈不得不拼命。遵义一带是其军阀统治的腹地,之前被红军攻占“赤化”了10多天,这回红军回师,他自然要力保老巢。当时,黔军有5个团固守桐梓、娄山关、遵义一带,等待各路援军。王家烈拿出两个团,一个桐梓方向布防,一个依托天险娄山关,把住了遵义北面的两扇门;另外3个团则占据遵义和城北的两个据点(董公寺、飞来石),互成犄角。从军事角度看,其部署倒也算有章法,意图也很明显。王家烈想借助地利,拖延时间,等待贵阳的中央军增援。只是,红军的速度显然比他想的要快。 打的就是运动战 扎西会议期间,中央红军进行了整编,除1军团保留2个师编制外,全军由30个团缩编为17个团;中央纵队和机关也进行了精简,不少干部下到连队,加强基层指挥力量;同时,彻底抛弃了大多数笨重辎重,提高了机动性。 2月24日,红军先头部队占领桐梓,此时只有3个团“国军”赶到桐梓外围,与红军主力刚一接触便大部溃逃。25日,红军剑指娄山关,当夜就拿下;负责主攻的红3军团13团团长彭雪枫,此战指挥可圈可点。 当时,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封锁了中路;娄山关右侧是悬崖峭壁,左侧制高点点金山虽可攀爬,却有敌军驻守;红军是仰攻,态势颇为不利。既然只有左边能走,彭雪枫就从左边做文章。他先派1个连爬山迂回到守敌侧后,主力1营则主攻点金山,其他部队掩护。很快,点金山被夺取,但另外2个山头的敌军却与红军反复拉锯。有战士发现督战的敌军官,彭雪枫立刻指挥四五个射手集中射击,将其击毙。黔军群龙无首,很快溃散。 娄山关丢失,王家烈立刻集中2个团反扑。此时,红3军团后续部队3个团赶到,黔军的反攻变成逃跑,沿途“双枪”丢弃无数。红军1天1夜追击120里,直逼遵义,在27日猛攻董公寺和飞来石。此时,黔军剩余兵力不足3个团,王家烈自知难守,便将大部队在遵义集中,自己带着警卫排撤到南郊的忠庄铺,等待吴奇伟的中央军(2个师已渡过乌江)增援。 28日凌晨,红军第二次攻占遵义,并抢占城南制高点红花岗、老鸦山。而当天上午,中央军93师进入忠庄铺。吴奇伟与部下商议后,判断红军“连续作战必定疲惫”,“国军”装备精良正可反攻。28日下午,吴奇伟集中3个团主攻红花岗、老鸦山的红军阵地。防守的红3军团10、11团一向善打硬仗,此番承受了巨大压力。15时许,中央军占领老鸦山主峰阵地,红军红花岗阵地乃至遵义城都受到了威胁。 不过,这恰恰成了红军的战机。从地图上看,吴奇伟的中央军6个团,和黔军2个团(有战斗力的大概1个团左右),集中在忠庄铺附近的狭小地区里;而中央军欧震的1个师虽向遵义赶来,却还在乌江南岸。吴奇伟孤军冒进,原本“主打黔军”的红军,也被吊起了的“胃口”。中央军委立刻调整部署,在遵义以南打一次“计划外”的歼灭战,运动中歼敌。这需要作战一线的红1、3军团密切配合。 “红军又回来了” 红3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善打敢打硬仗,在4天内连克娄山关、遵义,作战韧性可谓强悍。红1军团(军团长林彪)则善打穿插,战机不到,“静若处女”;时机一到,“动若脱兔”。而吴奇伟很快就尝到到2位共和国开国元帅组合拳的厉害。 中央军主力猛攻老鸦山得手后,继续向红军阵地施压。红1军团此时正隐蔽集结在遵义城东附近的丘陵地带,林彪正在用望远镜观战,而吴奇伟竟浑然不觉,继续往前线增兵。原因很简单,因为前面的红军阵地“很难啃”。经过连续作战的红3军团,在红花岗、老鸦山与优势敌军缠斗不退,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吴奇伟刚把全部兵力调上去,其战线结合部水师坝(黔军阵地)便枪声大作。 红1军团2个师突然从山谷杀出,直插忠庄铺的敌指挥部,吴奇伟身边只有1个团,赶紧向懒板凳方向急退。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公路上的中央军最先掉头,整个阵线全线震动。可他们还是没有红军快。红1军团1师向西,沿鸭溪、白腊坎方向横扫;2师向南,一部已占领懒板凳,主力追到乌江边,准备断敌退路。吴奇伟已全无斗志,狼狈赶到乌江边,联络南岸的欧震部增援。欧震见北岸兵败如山倒,认为过江增援成了背水列阵,拒绝过江。吴奇伟唯恐被俘,率残部过江后立刻砍断浮桥。尚未过江的1000余名中央军官兵和大批辎重物资均被红军俘获。 此时,在老鸦山的吴部第59师,只得专攻为守,但显然守不住。28日黄昏,红军干部团和红3军团反攻,一个回合就夺回老鸦山。中央军残部向八里水、鸭溪方向逃遁。至此,遵义战役结束。5天内,红军连克桐梓、娄山关、遵义,击溃黔军5个团(一说8个团),消灭中央军93师大部、59师一部,毙伤敌2400多人,俘敌约3000人,缴枪2000余支及大批物资。 这是红军长征中第一场大胜,红军依托高效的情报系统,一改5次反围剿以来的僵化模式,发挥机动性大打运动战,并结合战场形势,及时调整战略方向和作战任务,牢牢掌握主动,连续作战,一举全胜。而四渡赤水的后续作战,很大程度得益于遵义战役打出了回旋空间。 更重要的是,此战红军在军事上重新树立了信念。有观点认为,此战中“红军的作战风格又回来了”。其实,在5次反围剿和长征前期,红军各部队都是敢打敢拼:1军团抢占湘江渡口,就是大胆穿插;3军团坚守光华铺,也是血战不退;而部队未能获胜,则是作战指导思想出了问题。在遵义的战役性胜利,体现了实事求是(基于准确情报部署)、灵活务实(根据敌情调整作战目标)的作战指导思想的威力。这对于强化全军战斗作风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可以说,万里长征的第一口底气,是遵义战役打下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