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历史》2019年 第6期 ) 编者按:为进一步推进中国世界史研究的发展,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于2019年10月19—20日在北京举办了“2019世界史高峰论坛”,与会专家围绕“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下的世界史研究”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的研讨。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武寅研究员应邀在开幕式上做了题为“积极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下的世界史研究”的主旨演讲,全面阐述了当前我国世界史研究正面临的两个“未曾有”以及我国世界史研究的发展方向。她认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仅是构建中国特色世界史学术体系强有力的思想理论基础,而且是全球史、整体史的最佳研究视角。我国的世界史研究不能只停留在叙事的层面,而是要提出问题,解答问题,特别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意义的问题;我国的世界史研究要深入发展,就需要打破中外的界限、地区国别的界限。武寅研究员的观点对推进我国的世界史研究和“三大体系”建设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为此,本刊特刊发该演讲稿,以飨学界同人。 很高兴能有机会大家坐在一起,围绕“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下的世界历史研究”这一命题,来探讨世界史研究的发展和中国特色史学“三大体系”的构建。我们的世界史研究正面临着两个“未曾有”。 第一个未曾有是:百年未有的世界大变局。 在经济领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大潮正在兴起。在世界历史上,每一次科技和产业革命的兴起都深刻改变了世界的发展面貌和基本格局。特别是18世纪以来的几次重大科技革命,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轨迹。同样,正在兴起的新一轮大潮将对人类命运和人类社会的发展产生新一轮巨大冲击。 在政治领域,国际体系面临深刻变革。以世界领导者自居的美国频频“退群”,世界秩序出现坍塌的危险。一大批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群体迅速崛起,世界权力首次向非西方国家转移扩散。与此同时,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与反全球化、逆全球化潮流的严重碰撞,给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挑战。“信任赤字”、“治理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同时存在,成为难以破解的世界性难题。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大变局中,人类社会相互联系日益紧密的基本态势变得更加明显。1919年一战后参加巴黎和会的所谓“万国代表”,仅仅来自27国。而今天,联合国会员国已达193个。七国集团的影响力不断减弱,二十国集团的作用则日益突出。国际关系的行为主体从主权国家一统天下,朝着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共同参与的方向转变。 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中国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关系新理念,强调在全球化时代,人类社会说到底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共同体,各国利益高度交融,任何国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我们必须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 百年未有的变局不是一夜之间形成的,而是几千年世界历史发展演变的结果。探讨这一过程发展的轨迹,从根源上破解时代难题,正是世界史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更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人类是一切历史演变的行为主体,我们的研究以人类命运的演变为主导,无异于抓住了历史演变的“牛鼻子”。 第二个未曾有是:我们的世界史研究遇到了50年未有的国际学术界的挑战。 国际史学界在经历了长期的碎片化以后,逐渐走向整合。一种全局的、整体的世界史研究模式开始兴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问世,引起了巨大反响。此后,以全球史观为导向的一大批整体史、通史类著作陆续问世。到20世纪70年代,全球史研究已经成为国际史学界世界史研究的潮流和趋势。从广义上说,这是人类历史发展到全球化时代的必然反映;从学术发展的角度来说,这是构建学术体系和产生思想理论的又一个活跃期。其中影响较大的学派和体系有: 以《西方的没落》及其后来者,包括汤因比、麦克尼尔等为代表的世界体系,它以文明的多样性为研究视角,来解释整个世界的发展过程。以斯塔夫里阿诺斯为代表的世界史体系,他强调世界史的整体性和全球性都体现在所谓的“四条生命线”理论中。但人类能否创建出适合人类生存的生命线,他并没有给出答案。以布罗代尔为代表的世界史体系,把经济发展作为研究视角,构建了以物质文明为主线的所谓“经济世界”的概念。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则选择了与众不同的视角,他提出的“世界体系理论”剖析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不同的发展路径,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对历史发展的趋势,他同样没有给出答案,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旅程将把我们带向何方。” 令人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在国际史学界,还没有看到中国学者撰写的完整、系统的全球史著作。这显然不符合中国的迅速发展对世界史研究的迫切需求。事实上,我们有一个完全属于中国自己的研究视角,它比上面提到的文明视角、经济视角等站位更高,更具有整体性、科学性和根本性,那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它不仅是构建中国特色世界史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强有力的思想理论基础,而且是全球史、整体史的最佳研究视角。因为它是把整个人类社会作为研究对象,来探讨人类从区域到全球,从分散到整合,直到上演了百年未有之变局的历史轨迹与发展特点。 我国的研究不能只停留在叙事的层面,而是要提出问题,解答问题,特别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意义的问题。比如,“和平”是人类社会的共同理想和追求,而普遍的和平却总是求之不得,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在阻碍“和平”的实现?这些因素的作用机理和发展趋势又是怎样的?对“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的认识也是如此。作为人类社会的本质特征、理想状态和目标追求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作为交往手段和共同的行为方式,却往往像普遍和平一样,求之不得。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所有这些都需要我们从历史深层的挖掘中寻找答案,寻找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总结历史提供的正反两方面经验,得出科学的结论。要进行这种全面深入的研究,就需要打破中外的界限、地区国别的界限。中国作为人类社会的组成部分和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其历史当然不能被排除在外。 总之,无论是应对50年未有的学术挑战,还是破解100年未有的时代难题,都需要我们的研究更上一层楼。让我们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视角,把我国的世界史研究推向一个全新的境界! (武寅,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研究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