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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印书馆馆史上有一位管理人员叫王亨统，字莲溪，浙江余姚人，曾任总务处稽查科科长。张元济1916年后的日记中，经常出现王亨统的名字。张元济当时是主持商务印书馆日常工作的经理，与王亨统的联系大都是因公司经营事务。殊不知，王亨统在进入商务印书馆之前，曾是美华书馆的编辑主力，留下了许多畅销书。 编辑蒙学教科书的高手 美华书馆的前身是1844年美国长老会传教士在澳门创办的华英校书房。1845年迁往宁波，改称花华圣经书房。1860年又迁至上海，改称美华书馆。其先在虹口，后在南市东门外设馆，1875年迁移至北京路18号（近江西路）。早期主持者为传教士姜别利（William Govmbk 1830—1886），他是爱尔兰裔美国人，1858年奉派来华。发明电镀中文字模是姜别利的重大贡献，从此铅字印刷成为国人普遍使用的技术。他创造的“美华字”有一至七号，俗称宋体。美华书馆曾大量制造这种字模和铅字，分售给上海、北京等地报馆、书局，得到普遍使用。姜别利曾聘请两位中国学者，花了两年时间把汉字分成常用、备用、罕用三类，并制造了一种排字木架，正面放置常用、备用铅字，两旁放置罕用铅字，排字工站在架前取字。这种元宝式排字架得到中日两国印刷厂的广泛使用。 美华书馆逐渐成为外国教会在华最大的出版机构，培养了一大批中国印刷人才，其中就包括创办商务印书馆的鲍咸恩、鲍咸昌、鲍咸亨兄弟与高凤池，他们都是美华的印刷工出身。商务印书馆创办的第二年，即1898年的9月，馆舍从江西路德昌北里迁至北京路，与美华书馆成了邻居。商务印书馆的迁址广告称“今迁北京路美华书馆西首秋字第四十一号”。两家的渊源可见一斑。 史料显示，美华书馆在1844年至1895年这50多年间发行图书40万册，其中宗教书籍24万册，其他则为西学图书和启蒙教科书。1902年前后，美华书馆出版的教科书中，以王亨统编著的《地理问答》《天文问答》等蒙学读本销路最好，影响最大。 王氏自述编校由来时写道：“亨统近当维新之际，因目击英文日兴，华学鄙弃，恻然悯之。欲思期导后学，苦无善本，乃揆时度势，别出心裁，特辑《绘图蒙学捷径初编》，以为识字造句之基础。后辑《绘图蒙学捷径贰编》，与夫《绘图蒙学课本》首集、贰集、叁集、肆集等书，以为下笔作文之津渡。又编《地理》《天文》两种，以拓学者之心思耳目。犹恐深奥难明，故设为问答体，以期显豁通达，名曰《新辑地理问答》《新辑天文问答》。又辑《绘图增广华英初学》，以便蒙童之初习英文，更以出洋学生所译之《万国地志》雠校无讹，以付剞劂。诸书业已风行海内，堪资实学，且售价颇廉，无力者易于购读。”（《天文问答·叙》）1902年初版的《地理问答》分上下两卷，书中有大量插图，开始为黑白印刷，后改为五色套印，而且不断改换新图。至1905年发行第11版，1906年发行第14版。圣约翰书院监院卜舫济撰序，美华书馆蒙太夫人题诗，对王氏所编的这部新式教科书评价很高。通问报馆陈春生在《天文问答·跋》中也盛赞王氏编辑各书，说：“王君莲溪，余姚文学士也。学深中外，道究天人，曾编《蒙学捷径》《地理问答》诸书，一时风行，未一岁已再版数四，诚所谓名无翼而能飞，亦有目所共赏者也。今复辑《天文问答》一书，计题六十章，插图百余幅，无罣漏，无躐等，批郤导窽，本末得宜。凡有关天文之谬论，均一一辨明，不惟启蒙之宝筏，要亦救俗之良箴也。” 中西合璧的王氏问答书 采用问答式体裁编制蒙学读本，是传教士传播西学知识常用的方式。美华书馆的前身花华圣经书房1849年在宁波曾出版过一种《天文问答》，编者哈巴安德。该书分22回，每回包括一二十个问题，不仅涉及西方天文学常识，还介绍了不少地理学、物理学知识。王亨统的两本问答书，显然参考了哈巴安德的《天文问答》，不过将地理与天文分开来编辑，内容更详细，而且加入不少中国元素，便于孩子们理解和接受。《天文问答》一书共60章，最后十几章分别叙述近代西方用于观察、测量、计算的各种天文设施与仪器设备。每一章分问答若干条，深入浅出，并穿插一些孩子们喜闻乐见的中国民间故事与传说，增加可读性。譬如，开卷第一章“天文开端”中的问答就富有哲理： 问：世上最古之学问何也？ 答：世上最古之学问莫如天文。大抵自开辟之初，人即知仰视天象，考究星宿，但其学问皆粗而不精，且多臆度，其流传至今者，虽多妄诞，然中于理者亦不少。 第十四章主要谈人类居住的地球，除证明地球不是方形而是圆形外，还重点叙述了它的运动规律： 问：地球如何运动？ 答：地球常自西向东运行，使地平界渐高于西边之星，低于东边之星。然人之目，视地平界，似乎不动，故反觉地球不动，诸曜运行也。 问：因地球运行，星日如何？ 答：因地球运行，即见星由西落，而自东升；日由东升，而自西落。 问：人观日由东升，暮自西落，何故？ 答：人见日东升，实因地平界低下之故。盖天体左旋，昼夜互分也。 第十五章论及月球与地球的关系，问答生动有趣： 问：人若能于月而黑夜之时，观地球如何？ 答：月在黑夜，必见地球面所照之光，如同天上悬一明灯，运行于天之众星中。 问：俗谓月中有何物？ 答：有一仙人，名曰吴刚，天帝罚之砍树，至树砍倒，即可复其原位。但一斧砍下，似有深痕，至斧拔起，痕即涨满，故终不能砍倒此树。或云树砍倒之日，即世界之末日。又云有一饭篮，挂在树上；又云月中有三足蟾蜍，乃后羿妻所化，此皆妄诞不经之言也。 王氏教科书畅销一时 《地理问答》与《天文问答》出版后，各地都出现翻印本。如今在孔夫子旧书网，还能找到印有“甲辰”“渝城”字样的《天文问答》线装翻印本，品相尚可，文字与图均清晰，但毕竟系盗版本。对于盗版现象，美华书馆苦于应付，常常交涉无果，只得请求清政府道台衙门发告示“禁谕”。 王亨统为美华书馆编辑的小学教科书除上面提到的几种外，还有《最新女子国文课本》《绘图蒙学本国地理志》《小学地理课本》《中国近世地理志》与《最新幼稚园国文入门》等。报纸上的广告经常冠以“王氏再版”“王氏小学地理课本”（见右下图）等醒目标识，又以“管学大臣审定”“最完备、最新鲜、最便宜”等褒奖语相号召。广告中宣称《地理问答》一书销量达数十万册之多，《天文问答》也印行了十几版，可见其畅销程度。 1920年，位于北京路18号的美华书馆旧馆舍被拆除，建起盐业银行大楼（今北京东路280号），美华书馆迁至牯岭路80号。这时美华书馆已由中国人经营，高凤池曾任该馆经理。1923年正式出盘给商务印书馆，结束了它近80年的辉煌历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