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陆小曼 手稿
一代名媛陆小曼是徐志摩的第二任妻子,自幼受母亲影响喜爱绘画,少女时代曾学习油画,喜好静物写生和风景临摹。后师从刘海粟、贺天健、陈半丁等名家研习国画,擅长淡墨和设色山水,兼及工笔花卉和仕女。刘海粟不吝称誉:“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 1931年春,陆小曼精心绘制了一幅长近四米的手卷《设色山水》(原画无题),画面缜密清丽,脱俗淡雅,寄寓了画家对神州大地锦绣河山的热爱。全卷布局精巧,以平远构图、散点透视,描绘出江南山水的秋色秋意,群山逶迤连绵,林木茂密苍劲,远山近水,疏密有致。徐志摩见了不胜欢喜,爱不释手,装裱后随身携带,四处请托各界名流赐墨题跋,意在使之成为一幅别有意味、“很神气的一大卷”,藉以激发陆小曼的创作兴趣和热情,不意在诸多文人学者间,引发了一段中国画写实与写意孰高孰下的争鸣。 北大美学教授邓以蛰(“两弹元勋”邓稼先之父),第一个在长卷上赋诗以赞:“华亭端的是前身,绿带阴浓翠带醺;肯向溪深林密处,岩根分我半檐云。”继而题跋:“辛未夏日,志摩来自沪上。一日携此函相示,予讶为谁家杰作。志摩曰:‘小曼之作也!’予复问曰:‘予不见小曼仅两年,今已有此巨构,能不令人叹服耶!’志摩讬予为之装池于市厂,既成,爰系一绝而归之。” 徐志摩和陆小曼的一生挚友胡适把玩之余,他以融通中外的学力、“门外汉”的眼光,在邓以蛰后面题写了一首白话诗:“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小曼聪明人,莫走这条路;拼得死工夫,自成真意趣。”随后又秉笔直言:“小曼学画不久,就作这山水大幅,功力可不小!我是不懂画的,但我对于这一道却有一点很固执的意见,写成韵语,博小曼一笑。”意指一个人做事要扎扎实实,画画亦然,看熟了山,研透了马,下笔才峥嵘。落款时间为7月8日。 数日后,徐志摩将长卷带至南京。社会活动家、中国人权运动先驱杨杏佛看到胡适的“打油诗”和“规劝”后,很不以为然,认为文人画家寄情山水,旨在抒发个人情感,大可不必为“写实”所“桎梏”,于是在7月25日挥毫写道:“手底忽现桃花源,胸中自有云梦泽;造化游戏成溪山,莫将耳目为梏桎。小曼作画,适之讥其闭门造车,不知天下事物,皆出意匠,轻信经验,必为造化小儿所笑也。质之适之,小曼、志摩以为何如?” 画家贺天健也有感而发,于“中秋后八日”在上海题写道:“东坡论画鄙形似,懒瓒云山写意多;摘得骊龙颔下物,何须粉本拓山阿。”高度认同杨杏佛的观点,认为作画不必拘泥于形似,应注重文人气息,对胡适的“不解风情”(说陆小曼作此画是“闭门造车”)大唱反调。 画家梁鼎铭则以晓畅平白的语言表达了相似意见:“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自然是不对的。如果不看山不看马,不得已不免闭门造云岚,那就闭门要闭得紧,无论什么人不许进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说一句话:就是不要学某人某派的画,只是要有我自己,虽然不像山、不像马,确有我自己在里,就得了。适之说,小曼聪明人,我也如此说,她一定能知道的。适之先生以为何如?再说一句话,就是看山画山,看马画马,也要画的自己的山,自己的马,否则不如照像何必画。” 11月19日,徐志摩搭乘飞机北上中途触山,不幸罹难,随行携带的手卷因存放在铁箧中,未遭焚毁,成为徐志摩唯一且完好无损的遗物。人亡物存,陆小曼视此历劫之物为最宝贵的纪念,一直珍藏身边。此后,潜心书画,以丹青度化人生,作品入选新中国第一次、第二次全国画展;1958年,如愿加入上海美术家协会,又被聘为上海中国画院专业画师。而那幅手卷,因为荟萃了名家累累题跋而熠熠生辉,更见证了过往岁月文人交往的风雅逸事,富于极高的艺术价值。 1965年4月,陆小曼病危。临终前,她将《设色山水》手卷,连同梁启超书赠徐志摩的“临流此意”集句联、未及印刷的《徐志摩全集》的纸版和样本,交给徐志摩的表妹夫、古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保管。后来,陈从周将前两者捐赠给了浙江省博物馆,并在手卷末写了一段说明:“此小曼早岁之作品。志摩于一九三一年夏带至北京征题,旋复携沪以示小曼。是岁冬,志摩去京坠机,箧中仍携此卷自随,历劫之物,良足念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