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刘新阳 文人交往 郭汉城 我国著名戏曲理论家、“前海学派”戏曲理论研究奠基人之一的郭汉城先生10月19日在京辞世,享年105岁。郭老1917年生于浙江萧山,1939年毕业于华北联合大学,抗战爆发后,郭老奔赴陕北。新中国成立后,郭老始终从事戏曲研究和教学工作,郭老与张庚先生共同担任主编的《中国戏曲通史》和《中国戏曲通论》,通过古代戏曲与各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关系,探索戏曲发展规律,这“一史一论”开创了现代意义上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视野下中国戏曲研究的新纪元,郭老也与张庚先生共同被誉为“前海学派”戏曲理论研究的开创者和奠基人。 说到我与郭老的结缘要追溯到我的老师戏曲研究家马明捷先生。马明捷1961年至1963年就读于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是新中国培养出的第一代戏曲理论研究专业的大学生。此时,郭老正是马明捷老师在读期间戏曲学院戏文系主任,因此论辈分郭老是我的“太老师”,我算郭老的再传和“小门人”。大学时代,我就读过《郭汉城诗文戏曲集》,郭老不仅是戏曲理论家,还是一位戏曲编剧,更是一位诗人,工作之余,郭老写下大量的古体诗词。在我看来,郭老不仅是一位追求理想的革命者,还体现着传统文人的精神气质。 我与郭老真正谋面是在马明捷老师去世后,当时我在为他选编《马明捷戏曲文集》,因马明捷老师出身“前海”,若能请“前海学派”开创者之一的郭汉城先生为自己学生的文集题写书名,不仅是一份纪念,更是一份认可。然而,这个设想不无现实困难:一则我与郭老素昧平生,并无来往;二来此时郭老已94岁高龄,且患有眼疾,九十多岁的老人还能提笔题写书名吗?于是我在中国戏曲学院读书期间,把这个想法讲给马明捷老师“前海”的同学——安葵老师,安葵老师表示愿意从中沟通帮助。2011年4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电话,电话另端传来一位操着浓重江浙口音的老者热情地对我说:“请问是刘新阳同志么?我是郭汉城……题签已经写好,请你来取……”我和师妹李小佳如约来到郭老草桥欣园的寓所,郭老给我的第一印象真是鹤发童颜,言谈举止之间既彬彬有礼又和蔼可亲。落座后,家人为我们端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我知道这是郭老家乡的茶叶。在我给老师介绍编书的过程和进度时,郭老听得很认真,同时表示“马明捷是个能人!”郭老从书房取出业已写好的题签交给我,当我再次表示感谢时,老人却说:“不要谢我。明捷走了,你们作为学生,为老师编书,是很有意义的事。”同时,郭老还嘱我“文章尽量选得全一些……”带着郭老的嘱托,我们起身告辞,不想94岁高龄的老人竟然坚持把我们这两位“小门人”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即将关闭,老人才和我们挥手告别。事后,郭老还把《郭汉城文集》签名赠我,题签写的是“刘新阳同志指教郭汉城2011年4月19日”。 《马明捷戏曲文集》于2012年6月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我把文集寄给郭老,郭老在电话里夸奖“书编得很好!”因为这本文集,使我有幸获识了不少当年与马明捷老师一同在东四八条中国戏曲学院读书的同学,其中之一便是洪毅。此时洪毅老师已淡出戏曲圈,而在潜心钻研书法艺术,同时他也是位擅作旧体诗的诗人,有口占的本领,不仅如此,洪毅老师还同郭老过从甚密。我曾请洪毅老师书写一幅我颇为中意的郭老词作《西江月·雨中荷》:“才见青钱濯浪,又见翠玉擎盘。一湖烟雨似江南,万斛明珠滚满。自是出泥不染,未妨溟漠生寒。从容雅淡是天然,极目沧波方远。”在我看来,由学生抄写老师的词作,再送给学生的学生,这是一件很有纪念意义的事。 2016年9月3日,中国戏曲学会为郭老百岁寿辰举办了隆重的庆祝活动。我精心准备了两份小礼物给送郭老作为贺礼。一是我写的一首题为《敬贺郭汉城太夫子期颐之寿》的五律:“淡渍曲为家,吟游度有涯。合银铸青剑,煮海抚琵琶。翰墨腾轻雾,诗书映落霞。期颐犹老骥,指日乐恭茶。”其中“淡渍(堂)”是郭老斋号,颔联借指郭老创作《合银牌》《青萍剑》《海陆缘》《琵琶记》四部剧作,颈联则试图概括郭老日常写毛笔字、读诗、作诗的生活状态,尾联则祝郭老乐享“茶寿”108岁。二是请洪毅老师书写该诗的颈联,我再请人把字迹镌刻在一对铜镇纸上寄给郭老。据洪毅老师说,郭老很高兴,老人还建议把拙诗的“度有涯”改为“别有涯”。我趁机拜托洪毅老师向郭老为我求一幅墨宝作为纪念,经洪毅老师出面,已久不提笔的郭老在百岁时为我题写了“奋斗新阳同志留念郭汉城百岁”书作,同时老人家还赠我一册《自书诗词百首》。同年9月7日,由我撰写的《地方戏曲的现实状况与未来发展——以辽宁评剧为例》发表在《中国艺术报》第三版,不想这篇文章被郭老看到,参加庆寿活动的洪毅老师对我说“老爷子看到你发表在《中国艺术报》上的文章了,他说你这篇文章写得很好!”我知道这是长者对晚辈的鼓励。 2016年岁杪,我在京参加中国戏曲学院举办的国家艺术基金人才培养项目“戏曲评论高级研修班”培训,恰值洪毅老师进京看望郭老。一天晚饭后,我与洪毅老师相约到草桥欣园看望郭老。当晚郭老还说羡慕我的年龄,有这么多看戏的机会,自己现在外出不便,不能再到剧场看戏。郭老还谈到很多做学问、做人的道理,使我获益匪浅。临别时,郭老又将《淡渍堂三种》赠我留念,并在扉页上一如既往地题写“新阳同志指教2016年12月9日郭汉城赠”。最后,郭老仍然坚持把我们送到电梯口,看着我们上了电梯才同我们挥手告别。 近年每当我与师友谈起郭老,总以“人瑞”相称。比起郭老的弟子门人,我自知对郭老的了解十分有限,更无资格概括他的学术贡献,但我愿意把自己同郭老接触的点滴,从一个边缘切入郭老生活中的一个剪影,分享给读者,因为在郭老身上有太多值得后辈学习的品质与修养。 郭老走了,我想还是用“翰墨腾轻雾,诗书映落霞”送别他,我揣度这可能是老人家在工作之外、生活之中最为惬意、快慰的生活状态,愿诗书翰墨与郭老永远相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