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先生是著名的艺术家、作家、诗人,他的创作横跨艺术与文学两个领域,在其间延展穿越,潇洒自如,为世人所称道。 几十年前,横跨多个领域且在各个领域成就卓著的专业人士相当少,有业余爱好者也不多,当时人们对画家、作家就像对科学家那样心存敬畏。现在,画画和写作已失去过往的神秘感,参与者越来越多,有人曾形容:“如果树上掉下一片叶子,必定会落在某位画家或作家的头上。”当然,有更多人参与,对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说也是好事。 1986年,诗刊社决定编辑一套讽刺诗集“玫瑰诗丛”,向池北偶、易和元、刘征、黄永玉、余薇野、石河、陈显荣、张维芳八位优秀的诗人发出创作邀约,由臧克家为诗丛作序《带刺的红花》,湖南文艺出版社于1988年11月出版。“玫瑰诗丛”从组稿到选编,一直由我负责,其中黄永玉先生的诗稿是我上门去取的。记得取稿的那天,吕正操将军恰巧在他家做客,两人谈笑风生,一个没有大画家的架子,一个没有大将军的威严。能见到一文一武两位名人,我自然是深感荣幸!当时,黄先生住在南沙沟小区,《诗刊》的副主编柯岩也住在那里,两人交谊深厚。还记得柯岩在一次会议上宣布,黄先生向诗刊社捐赠了几幅画作,大家都为他的慷慨之举而感动。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艺术的萌动与复苏期,在讽刺诗创作上也不例外,其中黄永玉先生的讽刺诗颇引人注目。几十年转瞬即逝,如今他的讽刺诗已鲜为人知了。“玫瑰诗丛”中的《花衣吹笛人》是黄先生唯一一本讽刺诗集,收录诗作二十一首,主要作品以反腐倡廉及批评官僚主义和不正之风为主题。同名诗作《花衣吹笛人》的篇幅较长,有一百五十八行,它演绎流传二百年的一则德国民间故事,用以讽刺不守诚信、违背承诺的恶果;这首诗将叙事与讽喻相结合,构思新颖独特,如诗中杂文、现代童话,属讽刺诗的创新之作。 除了《花衣吹笛人》,像《洗呀,洗呀》《擦粉的老太婆笑了》《窄门歌》《圈圈谣》《墓志铭》等,都机警幽默,发人深省。特别是《墓志铭》中的那组小诗,写得既幽默又有味儿——如《某画家》:“他的画虽然蹩脚,但,认识很多首长。”如《某相声演员》:“诸位同志,诸位听众,请原谅我的疏忽,忘了把‘捧哏’的带来。”如《某演说家》:“‘完了!’”再如《盗墓者》:“哥儿们!别动手!都是自己人。”言简意赅,出人意料,不禁使读者拍手叫绝。再结合平时他创作的一些小品画,便能感受到他独特的艺术语言和性格特征——如他在《袋鼠》一画上所写“根据我的教训,子女要有出息,不能养在口袋里”,在《山羊》一画上所写“胡子不能证明渊博,但可以增加威望”,在《鲶鱼》一画上所写“‘滑’是消极行动中的精髓”,还有在《比目鱼》一画上所写“为了片面地看待别人的问题,我干脆把眼睛长在一边”。幽默与机智是黄永玉先生的天性,这不仅表现在他的行为和语言里,也是他文学创作的鲜明底色,在他变形和装饰风格的绘画中尤其突出。黄先生的诗、文、书、画之所以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是因为很接地气,能雅俗共赏。 黄永玉先生的讽刺诗还反映了他豁达、仁厚、刚正、坚韧的本性,更体现出一位学者对社会人文环境的忧患之思。时势既能造英雄,也能催生文艺,为社会站岗放哨,批评歪风,树立正气;化消极为积极,抚慰和鼓舞世态人心,是有良知的作家、画家的社会责任。玫瑰有刺无妨其美,昆玉有瑕不碍其雅,黄先生内心的温度与亮度,读者从他的讽刺诗中便能真切地感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