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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锁定张国涛和四方面军命运的大血战(7)

十二、招架之功
    内容:红军节节退守,火烧百丈场,筋疲力尽的红军,川军攻占百丈
     19日一天的战斗,是整个百丈战役最酷烈的一天。红军已经拼尽了全力,却未能扭转战局。如同拳台上实力处于下风的拳手,试图在一个关键的回合中爆发全部的能量将对手一举击到而未能得手一样,剩下的回合就只有招架之功了。20日的战斗,是以红军的节节退守进行的。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全权的川军在源源不断的增援下,攻势更加凶猛。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百丈东北方向的丘陵地带,这是攻守百丈场的关键所在,双方的重兵皆集结在这一带厮杀,成堆的尸体填满沟壑,鲜血染红了田水和溪流,活着的人对死亡和鲜血已经麻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对方杀死。在付出巨大伤亡以后,红军的阵地相继失守。
     百丈场上的恶战继续进行着。叫谢浚的川军团长仍然带着他剩下的官兵冲在前头。战火引燃了街房,整个百丈成为一片火海。现场指挥的徐向前写到:
     “我到百丈的街上看了下,有些房屋已经着火,部队冒着浓烟烈火,与敌拚搏,打得十分英勇。百丈附近的水田、山丘、深沟,都成了敌我相搏的战场,杀声震野,尸骨错列,血流满地。指战员子弹打光,就同敌人反复白刃格斗;身负重伤,仍坚持战斗,拉响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红军已经很累了。从10月8日南下第一仗打响,一个月多月的时间部队不停顿地作战,仗越打越大,越打越恶,伤亡越来越惨重。倒下的人陈尸山野不及掩埋,野战医院的稻草上躺满痛苦呻吟血流遍地的重伤员,在百仗一带作战的红四方面军主力已经减员过半,继续在战场上支撑的已经筋疲力尽,有的枪炮声一停眼睛就睁不开了……
     他们很饿。大部分人的干粮袋已经空空如也。数万无后勤供应的部队集结一地,富裕人家来不及搬走的粮食很快吃光,贫穷人家能收集到的粮食如杯水车薪。他们不惜一切要夺取的天府米粮仓就在眼前,却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能啃到一块生红薯就算不错。他们不敢生火煮食,一有炊烟升起飞机炸弹便呼啸而至……
     他们很冷。几个月前进入高原时那身令中央红军羡慕不已的整齐军装,已经被战火硝烟撕裂成粹片,失去了本色爬满了虱子散发着刺鼻的气息。从富裕人家、俘虏和尸体身上得到的衣服,以及能搞到的各色布匹草草缝制的军装,使队伍看上去杂乱不堪。士兵们单薄褴褛衣衫和缺乏热能补充的身体,在川西冬季阴冷的细雨中瑟瑟发抖……
     他们弹药即将消耗殆尽。面对装备整齐,有飞机大炮助阵的川军主力,他们除了弹药极为有限的机枪和迫击炮,全靠步枪和大刀了。每个士兵身上只配带一二十发子弹,有的甚至是红军战地兵工厂生产的木弹头子弹。子弹打完只有从敌人手中夺取。在对方节节进逼的局面下,这样的补充艰难而有限。即使是白刃格斗,眼下也占不了上风了……
    20日,川军占领百丈。
    十三、百丈尸骨
    内容:红军败退,报纸对战事的描述,徐向前谈教训,万人坑
     11月21日,徐向前至电张国涛等,称:“赤锋(红9军代号)、正定(红30军代号)兵力已疲劳,且减员很大,前面地形辽阔,布置极难,……敌兵力已集在援救地区,与之死拼恐无益有损。拟集兵力在夹门关对面及……一线,并直接由夹门关方面打下。若该方不易得手,敌方续进,即先予敌大杀伤,然后另行大举杀敌。今早我们商决,若前方不易另行继续战斗,既拟订下午五时,照上计划行动。”
     从14日红军占领百丈到20日川军重新夺回百丈,经过7天7夜的大血战,红军指挥员们终于承认这个仗已无胜算了。21日,百丈一带的红军全部向西北的山地退却,试图象徐向前所说在夹门关一带再寻战机。然而这又是一相情愿,巨大的伤亡使红军完全失去和对方决战的可能。22日,乘胜前进的川军解了名山之围并夺回重镇夹关,迫使红军退却到攻击出发的天台山、蒙顶山一线。
    11月22日,成都《新新新闻》如此描述大战经过:
     此次赤匪乘我改编整顿之际,转锋回窜,自天权全芦山战后,即倾其全力越过雅河,进寇名邛,企图窜扰川西,肆其荼毒,势专力众,狼奔豕突,其锋之锐为历次战事所未有。我梁旅长国华率范师两团,自寒(14日)扼守名山城,阻匪东窜咽喉,一周以来,赤匪昼夜围攻,不遗余力,交通完全断绝,城中食品均用飞机接济,我梁旅凭城死守,鏖战数昼夜,杀匪不计其数,使匪卒不获逞。我刘总司令驻节邛崃,调集二十一军各师旅大部,及李其相(家钰)师之一部,由邛崃分道出击,将士均抱有我无匪之决心,计自17日起,昼夜苦战,几经荡决,自19日匪尽撤去围雅州及扼守飞仙关匪部,加入作战,白刃相接,我军前赴后继,不稍退缩,双方死伤如积,卒将匪力摧破,狼狈溃窜,我军乘胜进占黑竹关,百丈,鹤林场,观音场,新店子等处,倾我潘旅又将夹关占领,均为所椐之要隘也,双方战事极时,匪我参与,所有重伤军匪,赤匪均残杀无余,遗骸遍野,血肉狼籍,不忍目睹,于此可见赤匪之惨无人道,亦可见战事之异乎寻常矣,赤匪此次挟其全力,期在必逞,一改往日避实就虚之格调,故搏战为最激烈,而伤亡亦最甚……我军调集之部队,使用尤不及三分之二,而继调之薛岳孙震部,尚在行进中。
     官方和媒体的报道都一致强调,红军此次的行动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战术,他们集中兵力摆开阵势进行决战,使川军的兵力火力优势得以充分发挥,战事之激烈伤亡之惨重前所未有。
     而在中共方面,关于这一仗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有零星的资料公诸于世。让这一页鲜为人知的历史重见天日的决定性人物是最有发言权的徐向前。他没有象经典的党史教科书那样把南下的失败全部归罪于张国涛一人,较为客观地讲述了南下作战的经过并承担了个人的责任。关于百丈战役的失败,他是这样总结的:
     我军百丈决战失利,教训何在呢?第一,对川军死保川西平原的决心和作战能力,估计不足,口张得太大。川军是我们的老对手,被红军打怕了的,历次作战中往往一触即溃,闻风而逃。但这次却不同。经过整编,蒋介石向各部队都派了政工人员,多数军官又经峨嵋军官训练团的训练,敌军的战斗力有较大加强。为确保成都平原,刘湘亲自坐阵,不惜代价,挥军与我死打硬拚。加上敌人兵力众多,运输方便,地形熟悉,保垒密布,炮火强大诸条件,便成了难啃的硬骨头。战役过程中,薛岳部又压了上来。对于这些情况,我们战前缺乏足够估计,想一口吞掉敌人,打到川西平原去。这是导致决战失利的主要原因。第二,与此相联系,我军高度集中兵力不够。刘湘在这带集结的兵力,达八十个团以上,纵深配备,左右呼应,凭碉坚守。我们只集中了十五个团的兵力进击,一旦遇到敌人的拚死顽抗和反扑,深感兵力不足,捉襟见肘。部队两过草地,体力消耗很大,乍到新区,人地生疏,群众还没发动起来,无法积极配合红军作战。这样,就难以取得战役战斗中的优势地位。第三,战场的选择失当。百丈一带,地势开阔,部队的集结、隐蔽、攻防受很大限制,极易遭受敌机袭击与炮火杀伤。当敌发起反攻时,我军处在十余里的长弧形阵地上,三面受敌,相当被动。另外,部队习惯于山地战、隘路战,而对平地、水田、村落战斗,则缺乏经验。有些干部到了平川地带,连东西南北都辨别不清;敌机来了,无法对付;部队撒出去作战,抓不住,收不拢,影响了指挥信心。仗打得比较乱,有的部队“放了羊”;有的部队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协同配合不好;有的部队不讲战术,增大了伤亡。如此种种,都与我们在战役指导思想上的急躁和轻敌有关。广大指战员的浴血奋战精神,是可歌可泣的。
     这一仗,双方都承认损失惨重,但具体数字却有多种版本。作者在这里采用徐向前的说法。他提供的数字是“我军共毙伤敌一万五千余人,自身伤亡亦近万人。”一万五千人对实力雄厚的川军无伤元气,就在这年的整军中川军裁军就裁了十多万,补充根本不是问题。而红军伤亡(也许说阵亡更确切——作者)的1万却是红四方面军、也是南下红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李先念在在战后写的《太和场、朱家场、夹关、百丈战斗之经过》中痛心地承认,“对牺牲的同志掩埋万分不够”。战后当局组织当地百姓掩埋遍布战场的遗骸,不少是红军川军拖到一起草草掩埋,留下众多“万人坑”。至今当地还流传着许多恐怖的故事,上了年纪的人还能指认当年的尸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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