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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角色创新论

赵利生

 

【内容摘要】 民族角色是民族性与时代性统一,规范性与创新性统一。但长期以来,人们对角色规范性研究较多,而相对忽视了角色的创新性。事实上,伴随现代化、城市化、市场化与全球化,民族角色创新不可避免。它不仅反映在角色规范的创新上,而且反映在角色期待与扮演的实践中。角色创新是继承传统基础上的创新,是传统民族角色的现代重构、丰富与发展。

【关键词】民族角色;民族文化;创新

【作者简介】赵利生,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


    社会结构是民族学、社会学共同关注的重要领域与核心问题之一,作为以文化、认同、归属为核心的社会群体,民族的传承、延续与发展自然离不开民族角色及其规范的约束与影响,但民族社会学研究仅至于此还是不够的,还必须关注角色的创新性,以促进民族发展,更好地适应现代社会急剧变迁的需要。
    一
    角色培养是人的社会化的核心目标,每个群体的存在都是以一定的社会角色为基础的。构成社会的最小“细胞”是个人,而把个人行为结构化的角色必然是构成社会的最小的结构性要素,不论多么庞大的社会或群体进行逐层解剖与分析之后,最后所得到的最小的结构性要素必定是角色,正是基于此,包智明先生把构成社会的结构性要素概括为五种:角色、群体、地域、社会制度、社会类别,强调角色是“充当社会与个人的媒介的概念”①。因此,对任何群体,包括民族的分析与研究必须从角色及其培养与扮演入手而展开。对此,心理人类学关注民族“基本人格”,强调“基本人格”决定了不同民族文化形式与命运,“基本人格”不同,文化便呈现不同的形式,要改变一个民族的文化,只要改变他们的儿童教育方式,就可以相应改变这个民族的“基本人格”,从而达到改变这个民族整个文化,包括整个社会制度和宗教制度的目的②。虽然我们不愿过分强调早期社会化的决定性影响,但从中反映出的角色对于群体与社会的基础作用则是我们无法反对的。
    社会角色是群体存在的基础,角色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是由规范的重要性决定的。虽然学术界对角色及其相关问题认识上尚有不同,但强调角色的基础性与规范性则是一致的。规范性强调角色要按社会结构中为他规定的规范行事,“每个角色都有一套权力义务与行为模式体系”③。事实上,我们也无法否认这一点。正是这些相对一致的规范与行为模式,保证了群体的结构与秩序,保证了群体共同特征与一定的一致行为的能力,使角色扮演纳入了某种可预期的范围与有序状态。
    角色的规范性是与群体和社会的稳定与有序密切相关的。民族角色是历史的传承与积淀,在无限纵深的历史记忆与现实的互动中,不断增强着人们的民族意识与认同,容易使人们过分强调民族角色的稳定性,而相对忽视民族角色的另外一个重要特征,即创新性。事实上,只要我们稍加思考,就不难发现,变动与创新才是民族角色在当代社会更应当关注的重要问题。民族内在要素的变化,无论出自内在的发明、发现与创新,亦或来自文化之间的相互借鉴与吸纳,民族角色的创新始终伴随民族及其社会变迁。
    二
    民族与社会是相互联系而又相互区别的一对概念。我们认为,民族是一种社会群体,是连接个人与社会的重要中介之一。它是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客观的社会实体形式,有自己的相对独立性,有自己的历史延续与现实形态,并对整个社会系统发挥着自己独特的功能,构成人类社会存在的一个特有领域。但我们应该看到,这一领域的独立性是相对的,民族角色无论多么重要,它只是社会角色网中的一种,它的存在始终与相关角色,以及社会系统处在不断的互动之中。
    特定的社会环境是角色扮演的基础,任何个体与群体都无法脱离社会大系统而生存,环境变了,基础变了,角色的地位、规范、定位与人们的角色实践必然发生变化。而且社会变迁愈是剧烈,角色变迁与创新的特征愈是明显,民族角色在社会生活中存在的普遍性与广泛的社会影响与渗透,则更显示出了这种适应性变迁与创新的特征。而对当代民族角色及其扮演产生直接影响的就是现代化、城市化、全球化与市场化的冲击和挑战。
    现代化是继人的出现、文明的出现以后,人类社会又一次巨大的飞跃,面对工业文明的浪潮,人类社会传统的一切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的:“生产不断发展,一切社会关系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宁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古老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④“变”成为当代社会最为突出的特征,对这一转变过程,迪尔凯用“机械团结”到“有机团结”来概括,而腾尼斯用“社区”到“社会”来分析。他们的共同点是人类社会正在经历着根本性的变化,从家族、区域生活向更大的社会舞台迈进,人们的社会角色向多元化网络发展。民族角色依然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且将长期存在,但存在方式,表现形式正在发生着深刻变化则是不争的事实。
    现代化不仅促使民族角色转型,而且正在改变着民族互动的形式与深度,使人类社会文化一体化与相互依存、相互涵化与建构的特征愈益明显。在日益密切与广泛的社会互动中,每个民族成员要正常生产与生活,都不得不与“他族”和“他人”打交道,学会与他们良性互动,在更大的社会系统与制度框架中寻求生存与发展,民族角色的社会特性更加明显。市场化主要反映在经济领域,但它的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尤其是我国各个少数民族在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必然面临社会重构与角色创新的问题,出现一系列重要而“陌生”的角色与角色群,以增强民族自身的自我发展能力。
    三
    社会环境变迁必然导致角色转型、重构与创新。而角色创新的基础与关键是文化创新。文化为社会行为与角色扮演提供了规范、模式与基本的价值取向,是民族的灵魂,是维系民族团结的精神纽带。世界上没有无文化的民族,不具民族特色的文化也是不存在的。民族与文化的结合形成民族文化,民族文化不仅表现一个民族的外在风貌,而且内存着它的“灵魂”,一个民族成员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与角色扮演都会受到民族文化的影响与制约。尤其是传统文化有相当强的稳定性,它深深扎根于民族心理之中,形成不同民族特有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与审美取向,形成了民族特有的个性。这些传统的积淀是祖先的遗业,是一个民族区分于它民族的核心,文化变异,民族与民族角色将发生变化,因此,反映在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关系上,就容易产生一种因惧怕民族特征消失和民族同化而出现的拒绝传统文化现代重构的倾向。
    任何人都不能否认文化的民族性与稳定性,但我们同时应该看到这种稳定性是相对的,而变化则是绝对的,民族角色正是在不断的文化创新中发展与重构的。对此,费孝通先生以一个生动的例子给我们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在第二届社会文化人类学高级研讨班上,有一位鄂伦春学员提出了文化存亡与民族生存发展的问题。鄂伦春是一个长期在森林中生存的民族,世世代代传下了一套适合于森林环境的文化,以从事狩猎和饲鹿为生。近百年来,由于森林日益衰败,威胁到这个现只有几千人口的小民族的生存。她给费先生提的问题是,从鄂伦春人的立场看,要生存下去怎么办?这实际上也是许多民族现代化过程中面临的共同问题,费先生把它概括为人与文化的关系问题,要人,还是要文化的选择。费先生强调文化是人为的,又是为人的,选择因而是明显的,鄂伦春人只能在文化转型上求生路。⑤ 事实上,任何一个民族要生存和发展,都不得不适应环境以调整自我。随着现代化的冲击,自我封闭,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只可能保持短暂的安宁,从长远看是更大的灾难。虽然文化转型与角色重构是一个痛苦的选择过程,但情感不能代替理智。发展的代价,情感的失落,价值的茫然与震惊必然伴随文化创新与角色创新。与时俱进是民族文化的内在要求,文化随着时代的变化处在不断运动变化之中,但民族文化的变异并不意味着民族的必然消亡与同化,相反,在某种程度上是民族适应时代需要,在更高、更合理层次上的重构,正如有学者指出的,文明是一元的,文化是多样的;文明是文化的内在价值,文化是文明的外在形式。⑥ 现代化作为世界性历史进程是不可递转的,也是任何单个的民族与国家所无法抗拒的。自然生存环境不同,现代化将呈现出鲜明的民族特色与不同的发展模式,但不现代化只有死路一条。
    文化规则是角色扮演最基本的“剧本”,民族文化创新改变着民族角色扮演的基础与民族社会对新一代成员的基本期待,寄托着一个民族的情感、理想、价值与期待,进而影响着其制度选择与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
    四
    “人们按照一定的角色关系稳定地结合在一起就是群体,”⑦ 个体、群体与社会始终处于一个互动的系统中。社会转型,群体发展,角色创新成为必然。
    “在社会结构所包括的任何关系中都有这样一种期望,即一个人应遵守某些规则或行为模式”。⑧ 民族角色也不例外,也有特定的期待性,人们总是希望民族成员能够按照传统与民族文化要求行事,保持民族成员一定的一致性与共同行为能力,但现实生活是复杂的、多元的,没有千古不变的传统,即使面对同样的规范与期待,不同人的领悟与角色实践可能也是千差万别的。正如“剧本”给演员提供了基本的剧情,但不同人扮演的角色呈现出一定的差异性一样,由于个体的生活经历、社会地位、文化程度、家庭背景等不同,民族角色的扮演也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同一民族不同支系由于生活的地域空间的不同,社会发展程度的不同,传统积淀的差异,历史过程的不同,对民族文化与角色的领悟将打上较强的地域特征。
    当代社会是一个开放的社会,“地球村”意识逐渐形成与扩散,社会成员的地域流动迅速加快。反映在民族角色的领悟、扮演中,开放的心态与社会性特征成为我们应该关注的重要问题。任何一个民族成员,只有以相对开放的心态看待民族与民族角色,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吸收他人或“他族”的优秀文化,丰富和完善自己,才可能更好地适应社会文化变迁,赋予民族角色以新的内容。民族整体发展是个体角色创新的合力的结果。
    角色期待与领悟形成角色的定位与取向。现实生活中民族角色最终是以角色实践而展开的,它总是与人们特定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当代社会,社会化大生产使人们在大机器生产中日益密切联系起来,共同性大大增大,但在生活领域、价值、情感与认同上则更多地保留着传统与民族的特性。而这一转变也是民族互动与网络对民族角色扮演的重要性凸现。
    社会结构是一个网络,民族角色只是人们日常生活中重要角色的一种。比如一个民族成员,除了民族角色,他还要担当家庭、伙伴、邻里、同事,以至公民等多重角色。虽然人们在承担所有角色时,均反映出特定的民族特征,但不同的角色又有自身特定的规范与行为取上的相对独立性则是不争的事实。这就要求人们在民族角色与社会角色之间相互适应。而在这一过程中,角色的创新是不可避免的。民族关系创新是角色内在创新的外在动力,是民族角色创新的重要内容。民族角色是共性与个性的统一,是民族性与社会性的统一。
    五
    民族社会正处于急剧转型与变迁之中,在这一变迁过程中,民族角色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化与创新。与市场化相适应的观念、文化与体制的形成,新的经济角色的不断涌现激活了民族社会活力,使各民族的内在凝聚力增强;现代化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使民族社会角色向现代转型,向科学化、理性化、世俗化迈进,从根本上改变着民族社会的基础与结构;而全球化与民族流动性增强,民族角色互动与依赖性增强,正改变着传统的民族关系及其内涵,人们完全有理由对民族角色创新充满希望,对民族社会未来充满希望。
    民族角色创新不仅意味着新的与现代化相适应的角色的不断涌现,并意味着赋予传统角色以新的内涵,它是一个系统的、长期的过程。我们不能一概的认同新的就是好的、就是创新,更不能盲目地反对传统,它和文化的封闭、保守一样,对社会将产生危害。我们主张的角色创新是传统基础上的创新,是创新中传统的重构与丰富。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把握角色创新的度,使角色创新与社会文化变迁相适应,与民族民众的心理与需要相适应,与角色内在的结构和谐相适应。
    没有固定不变的传统,没有自然的牧羊人,亦没有天然的农耕民族,民族角色是不断创新的。所有民族都将在这种创新中不断开拓未来,以丰富与发展自己。
    注释:
    ①参见周星、王铭铭主编:《社会文化人类学演讲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2-313页。
    ②参见林耀华主编:《民族学通论》,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29页。
    ③编写组:《社会学概论》,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63页。
    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4-255页。
    ⑤马戎、周星主编:《田野工与文化自觉》,群言出版社1998年版,第46页。
    ⑥陈炎:《“文明”与“文化”》参见《新华文摘》2002年第6期,第131-133页。
    ⑦周星,王铭铭主编:《社会文化人类学讲演集》(上),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4页。
    ⑧拉德克利夫•布朗著,夏建中译:《社会人类学方法》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165页。
    来源:《广西民族研究》


    责任编辑:焦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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