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在二个多世纪中,创造出相当丰富的文化,这一点陈述先生在《〈辽代文化〉序》中说过,他指出:“辽金以鞍马建国,强朝弱附,后人往往注意当时的政治、武功,忽略文化贡献,辽代文化的研究更少。……辽代文化是祖国中古文化北方的一支,今天的文化是南北文化两系的融合的结果。”(《辽金史论集》第五集,第326 页)史学是文化一个相当重要的组成的部分,在辽代文化中同样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从十么样的角度认识辽代的史学,评价辽史学在其整个文化中的重要性。如果拘泥于以一定的史学的构成、范式,来评衡辽史学,仅仅以史著的数量多少,史官、史馆制度的严密程度,史书体裁种类状况来评价辽代史学,也许要说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是从辽代史学思想以及辽史学在社会生活、政治生活中发挥的作用、产生的影响上看,那么可以看到辽史学的重要价值和辽史学所具有的特点。 1985年,3月在第一次全国史学史座谈会上, 白寿彝先生说:“我们的史学史将来要发展为全民族的史学史,应该把少数民族史学史的研究工作,做为一项重要科目加以提倡。”(《白寿彝史学论集》(上)第345页)契丹族在祖国历史上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对我们的民族的历史作出过重大的贡献,契丹的史学在中国史学史上同样有重要的地位,有自己的特色。十年过去了,民族史学的研究,有一定的发展,但从总体上看,这一方面的工作不尽如人意,我们应该努力工作,确实把这一重要的学科建设起来。 一、历史的借鉴:辽朝治国安邦的智慧来源 在治国安邦中,历史的借鉴作用表现得十分明显,是辽史学的一个重要的特点。 由于一些精通辽汉文化的人臣的译介、传播,中原地区的史书在辽朝境内得到流传。如《贞观政要》、《五代史》、《通历》等被译介到辽朝境内;辽朝统治者很重视并提倡阅读这样的历史典籍,据《契丹国志》卷七记载: (圣宗)每承顺,略无怨辞,好读《贞观政要》,至太宗、明皇《实录》则钦伏,故御名连明皇讳上一字;又亲以契丹字译白居易《讽谏集》,召番臣等读之。尝曰:“五百年来,中国之英主,远则唐太宗,次则后唐明宗,近则今宋太祖、太宗也。”可见,辽圣宗对这样的历史文献不但阅读而且有自己的见解。另外一些公室大臣及其后代,包括女辈,也能读到中原地区的史书。号称是辽朝的贤女、太师适鲁之妹,“耶律氏(常哥)……读《通历》,见前人行失,历能品藻。”(《辽史》卷一百七,《列女传》) 辽代的人君特别重视从中原地区的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为自己的治理社会的借鉴,他们尤其注意吸收唐、五代以及同时代北宋的盛衰的历史经验。《辽史》卷八十,《马得臣传》有一段较长的文字,记载辽圣宗重视有唐一代历史的事实,说: 圣宗即位,皇太后称制,兼侍读学士,上阅唐高祖、太宗、玄宗三《纪》,得臣乃录其行事可法者进之。及扈从伐宋,进言降不可杀,亡不可追,二三其德者别议。诏从之。俄兼谏议大夫,知宣徽院事。 时上击鞠无度,上书谏曰: 臣窃观房玄龄、杜如晦,隋季书生,向不遇太宗,安能为一代名相?臣虽不才,陛下在东宫,幸列侍从,今又得侍圣读,未有裨补圣明。陛下尝问以贞观、开元之事,臣请略陈之。 臣闻唐太宗侍太上皇宴罢,则挽辇至内殿;玄宗与兄弟欢饮,尽家人礼。陛下嗣祖考之祚,躬侍太后,可谓至孝。臣更望定省之余,睦六亲,加爱敬,则陛下亲亲之道,比隆二帝矣。 臣又闻二帝耽玩经史,数引公卿讲学,至于日昃。故当时天下翕然向风,以隆文治。今陛下游心典籍,分解章句,臣愿研究经理,深造而笃行之,二帝之治,不难致矣。 臣又闻太宗射豕,唐俭谏之,玄宗臂鹰,韩休言之;二帝莫不乐从,今陛下以毯马为乐,愚臣思之,有不宜者三。……书奏,帝嘉叹良久。 辽圣宗期望从唐代高祖、太宗、玄宗的历史中找到历史的经验,作为治理社稷的借鉴,使自己能成为如同唐代贞观、开元圣世之君。马得臣受到重用,从他的行事中,我们看出,有唐一代的历史经验对辽圣宗产生重要的影响。一是,吸收历史经验教训,确定“降不可杀,亡不可追,二三其德者别议”对北宋军旅行动中的策略;二是,以“礼”理顺统治者上层中的关系。其实唐代的内部斗争相当残忍,马得臣以唐代的历史光明的一面去说服辽圣宗,睦六亲,加爱敬,致孝道。辽代的统治阶段内部斗争也是相当尖锐,但在圣宗时代,相对地说,是较为缓和。看来,马得臣的以历史事实进谏还是相当地成功。三是,人君应当勤于政事。四是,进一步学习儒家的经籍。 再如,兼通辽汉文化的重臣萧韩家奴,以唐代的盛世历史经验,进谏圣宗要轻徭省赋,说: 臣又闻,自有国家者,不能无盗。比年以来,群黎凋敝,利于剽窃,良民往往化为凶暴。……今欲芟夷本根,愿陛下轻徭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安习教化,而重犯法,则民趋礼义,刑罚罕用矣。臣闻唐太宗问群臣治盗之方,皆曰;“严刑峻法。”太宗笑曰:“寇盗所以滋者,由赋敛无度,民不聊生。今朕内省嗜欲,外罢游幸,使海内安静,则寇盗自止。”由此观之,寇盗多寡,皆以衣食丰俭,徭役重轻耳。…… 十三年春,上疏曰:“……臣以为宜依唐典,追崇四祖为皇帝,则陛下弘业有光,坠典复举矣。”疏奏,帝纳之。(《辽史》卷一百三,《萧韩家奴传》)。 可见,辽代圣宗四十九年的盛世之治,和他重视吸收唐代的历史经验是分不开的,他从唐代历史的经验中吸取了历史的经验:实行轻徭省赋施政的举措、治盗之方以及依唐典处理内部关系,从而促成有辽一代的盛世的出现。 辽朝君臣除了重视中原地区的历史经验教训外,同样以辽代的先世历史作为治理的鉴戒。还是上面提到的萧韩家奴,在用唐朝盛世历史向辽圣宗陈说施政之方的同时,又以辽朝先世的失误事实进行劝谏,史载: 韩家奴每见帝猎,未尝不谏,会有司奏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韩家奴书于册。帝见,命去之。韩家奴既出,复书。他日,帝见之曰:“史笔当如是。”帝问韩家奴:“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韩家奴以穆宗对,帝怪之曰:“穆宗嗜酒,喜怒无常,视人犹草芥,卿何谓贤?”韩家对曰:“穆宗虽暴虐,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无罪被戮,未有过今日秋山伤死者,臣故以穆宗为贤。”帝默然。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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