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日让步不可能防止战争
太平洋战争可以避免论批评美国政府的对日政策过于僵硬，把它作为战争爆发的原因之一。这一观点没有注意到妥协让步正是美国30年代对日政策的核心。早在“九·一八”事变前后，美国政府官员就认为日本“乃是一骄傲、灵敏而富于野心之民族。”“日军领袖策动此次事变，事前或未曾告彼（指币原--笔者注），盖此必违反其意愿。是故吾国所应采取之政策，不宜增重彼之困难。”（20）他们主张“处理中日争端，必须克制，因为，强制协迫，肯定只会使日本民族更加牢固地团结起来反对国联和美国”，“都会促使全国团结成为军部的后盾，以致完全压制比较稳健的势力，这些稳健势力正在暗中致力于恢复日本过去在国际会议中的重要地位。”（21）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美国政府事事退让，除了发表一些软弱无力的声明外，没有采取任何强有力的措施。而是密切注视日本国内各派政治势力的消长，分析推测政局的每次变动，时喜时忧。美国政府此时的温和政策没有能够阻止日本的法西斯化和军国主义化。若槻礼次郎、币原喜重郎等人陆续被排除在决策核心之外，军国主义势力的大本营军部掌握了实权，对外侵略一步步扩大。基于历史的教训，甚至以知日派著称的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在1940年底的日记中也写道：“不错，日本是有一大批稳健派，但不幸的是，这些人现在一如以往，既软弱无力，又表达不出内心的想法。”“绝对不能设想，有哪个领导人，或领导集团目前会出来主张撤出中国和放弃南进之梦。”（22）可以说，历史已经宣判美国通过妥协使“稳健派”掌权压制军部来防止日美冲突的期望的死刑。
尽管日本存在着近卫等一批避战派，美国继续推行30年代的政策，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首先，在对外政策的基本观念和目标上，近卫等避战派与若槻、币原有重大的区别。后者主张对英美协调，维持凡尔赛-华盛顿体系，主要采用经济的方式对外扩张，因而存在着妥协的前提。日本法西斯的对外战略目标如前所述是打破英美所要维护的现存世界秩序，即与英美争夺殖民地，这就使得妥协的余地很小。近卫是日本法西斯这一对外战略目标的倡导者和坚决贯彻者，第一次组阁就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第二次组阁又确定了南进政策，使得日美关系不断恶化。苏德战争爆发后，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形成在即，近卫为形势所迫企图对美作出策略性妥协，卧薪尝胆，并未放弃法西斯侵略野心，即使日美能够达成协议，充其量只不过是将日美战争推迟而已。美国在日美谈判中坚持的原则基本上符合国际反法西斯斗争的要求。如果把这些原则视为过于僵硬而加以抛弃寻求妥协，那将是慕尼黑悲剧的重演。
其次，避战派没有能够抑制住主战派军部的力量。军部是日本政权结构中拥有特殊地位和权力的政治集团，“九·一八”事变后，随着侵略的不断扩大势力急剧膨胀，1936年“二·二六”事件后控制了政府，建立起军部法西斯专政。同年军部大臣现役武官制恢复，使军部握有操纵内阁生死大权。1940年7月，军部对被视为过于稳健的米内光政内阁不满，陆军大臣烟俊六辞职，拒不推荐后继人选，迫使米内内阁下台。近卫一贯纵容和屈从军部，按军部意图侵略扩张，把日美关系推向战争。正是因为他受到军部的青睐，才被军部选中支持他继米内内阁之后组成第二届近卫内阁。近卫完全受制于军部，根本没有力量去压制军部。在日美战争迫近的紧要关头，近卫与军部发生冲突最终下台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第三，避战派没有真正抑制军部的意图。在近卫与东条尖锐对立之时，东久迩宫、伊泽多喜男等上层人物曾建议近卫改组内阁，更换陆相，进行肃军，以便继续进行日美谈判。然而这些建议未被采纳。近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天皇主义者，他所考虑的，一是天皇的意志。据近卫讲，天皇是反对战争的，但逐渐倾向开战，批评近卫的非战论。二是天皇统治的稳固。他担心，如果采取断然措施，就可能发生政变，而且开战的危险更大（23），这就决定了近卫放弃与军部的抗争，不负责任地辞职了事。
海军是对美作战的主要力量，其态度对决定和战关系甚大。而海军中的避战派不仅没有积极地反对开战，甚至不敢消极地说明海军不能作战。他们的理由是那样做“一、将失去海军存在的意义；二、将影响舰队的斗志；三、与陆军争夺物资，如说‘不能作战”，就有分配不到物资之虞；四、有这样的气氛，即不希望陆海两军分裂，哪怕只是表面的，也必须一致。”在近卫内阁担任过商工相和外相的海军大将丰田贞次郎进而说：“当时陆海军的对立极端尖锐，陆军可能发动政变，从而担心国内发生动乱。”“总之，作为股肱之皇军，军队缺一不可之两轮，必须竭力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24）这样，海军避战派一步步向开战派让步，在近卫与东条争执之时，只是态度暖昧地表示“一任首相决定”，没有公开自己的观点支持近卫。
综上所述，总结历史的经验必须尊重历史，不能有意无意地为法西斯开脱罪责。法西斯主义就意味着战争。30～40年代日本的对外扩张侵略有着深刻的政治经济根源，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日本法西斯政权的存在决定了太平洋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有与法西斯进行坚决斗争，彻底消灭法西斯，才能制止侵略战争。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太平洋战争最基本的经验教训，也是对待任何战争势力唯一正确的方法。
注释：
①（21）（22）［美］约瑟夫·C·格鲁：《使日十年》，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329、76、357页。
②⑤⑥（18）（23）［日］矢部贞治：《近卫文麿》，读卖新闻社，1976年版第84-86、178-179、262-263、639、634-635页。
③复旦大学历史系编译：《日本帝国主义对外侵略史料选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3页。
④［日］秦郁彦：《军法西斯运动史》，原书房，1980年版第223页。
⑦⑨（11）（15）［日］服部卓四郎：《大东亚战争全史》，第一册，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31、33-34、53页。
⑧（12）［日］松冈洋右传记刊行会：《松冈洋右》，讲谈社，1974年版第764、914、147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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