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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虎彬]口头诗学与民族志(3)


    史诗的魅力在于,它们是民族历史真实性的写照。塞族和克族的史诗主要反映了16-17世纪反抗土耳其侵略的内容。基督教的英雄为马尔科王子,穆斯林英雄是阿利亚和穆斯塔伊贝伊,双方交战于土耳其的边境地区。穆斯林的游击队一般为30人的组织,他们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向往专制暴政、冒险生活,这些在史诗里都有反映;此外还有下面这样一些司空见惯的内容,像抢掠财物、美女、少妇,参加摩登婚礼、袭击婚礼客人、释放被劫持的妇女,捉拿勇士,策马远征,竞技,欢宴,土耳其人的惊人的酒量,穆斯林对逝去岁月的留恋······歌手和听众都认为以上这样一些内容是真实的。民族史诗面临死亡,原因是上述那样一些历史已经不复存在了,如6世纪的边境战争。知识分子不再喜欢旧的风俗,像旷日持久的婚礼,年轻人更加喜欢的是抒情的短诗、歌曲。现代教育普及,反抗土耳其人的斗争已经过去,史诗失去了它的社会、历史的支撑点。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史诗受到欧洲的浪漫主义者、语文学家、民族志学者、爱国诗人的热烈关注,但是,本民族的知识分子却并不熟悉这些作品。
    1933-35年帕里在《乔尔·胡叟:南斯拉夫史诗歌研究》里明言:正是受到穆尔科教授的影响,促使自己在后来的岁月里研究了南斯拉夫的口头史诗。穆尔科是土生土长的斯洛文尼亚人,布拉格大学教授,民族志学家。他在1909年、1912年、1913年、1915年以及一战之后的1924年,几乎每一年夏天都要到南斯拉夫做田野调查,这些报告收入他死后1951年出版的著作(Tragom Srpskohrvastske narodne epike)中。穆尔科1929年发表的一篇法文民族志报告由弗里(J.M.Foley)翻译成英语,于1990年出版,篇名冠以《歌手与他们的史诗歌》。作为一个现代民族志学者,穆尔科的田野工作已经带有科学的理论假设,他克服了欧洲浪漫主义的民族主义者的局限,开启了20世纪民俗学者注重共时性研究的趋向。他的基本问题是:口头史诗存活的方式是什么?谁是歌手?他们为谁演唱?史诗表演的时间和地点?活态的口头诗歌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史诗是如何消亡的?穆尔科以大量的第一手材料证实了自己的假设。这使得后来者帕里和洛德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做更加科学系统的研究。帕里也是在表演的现场研究了歌手,歌的长度(表演者和观众交互作用的产物),歌的改变,歌的含义(抛弃了“原始的”、“原创的”这些术语),歌手如何保存他的歌,传统与个人,表演者和创作者,穆斯林传统和歌手的独特意义,为什么穆斯林传统在悠久的历史条件下仍然有创新的生机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穆尔科于1900年代的前10年在波斯尼亚、黑塞哥维纳、克罗地亚、达尔马提亚从事田野工作。第一次世界大战阻止了他的田野研究。1924年他又回访新帕扎尔,这里曾经受到土耳其和奥匈帝国的统治。1927年他又回到米奥希奇(Andrija Kacic-Miosic)的故乡达尔马提亚,发现那里的口承史诗已经死亡。传统文化已经在不足百年的现代文明中消失。根据穆尔科的观察,史诗正在消亡的地区有:伏伊伏丁那、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北部。但是山区仍然有史诗存活:达尔马提亚、黑塞哥维纳、黑山、尤其是黑山与黑塞哥维纳的边境地区、黑山与塞尔维亚交接的新帕扎尔,这些地方直到1878年仍然有穆斯林和基督教的征战。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根据穆尔科的介绍,居住着迪纳里克阿尔卑斯人(Dinaric Alps),他们粗犷、凶悍、敏感、机智,想象力丰富、具有语言和形式上的天赋。
    穆尔科也注意到歌手是一些具有特别技能的人,当地人对他们有一个称谓pjevac(歌手)。歌手大多为非职业者:农民、牧人、贝伊、教头、祭司等,都可以充当这类的角色。当然,也有一些出入穆斯林贝伊家里的一些职业性歌手。穆尔科否认了人们对于盲艺人的浪漫想象。他认为这些以卖艺为生的人,他们的出现,恰恰是史诗消失的前奏。艺人表演的场合是冬天的夜晚、斋月、时段可以长达一个月。
    穆尔科发现,歌手可以改变歌的长度,这取决于观众。根据记载,1887年12月17日,一位波斯尼亚的歌手连续表演,唱出了90部歌,共计8万行的诗歌,超过荷马史诗的两倍还多!这令所有的人惊奇,一个歌手的脑子里,竟然可以装下整个荷马的诗。歌手的腹藏量很难统计。被访谈的歌手往往说不出歌的数量;有的说自己可以唱30个歌,有的说一个晚上一个歌,可以连唱三个月。歌的变异问题也是他所关心的。人们一直认为歌手不会改变他的歌,但是,穆尔科的实验却与此相反。他用维也纳科学院提供的录音设备,重复录制了同一个歌手对同一个歌的数次表演,结果,歌的开头15行诗都不一样。对此,学者们认为:穆尔科从相同的歌里,至少找到了三种不同的文本:抄本、录音文本和口述记录本。20世纪30年代帕里和洛德在他们的田野工作中采用了同样的方法,他们经常要求歌手重复演唱歌的开头几行诗。穆尔科和帕里的工作,其策略是相同的,就是为了获得同一个歌的不同的变体,以供比较研究。[8]
    因为有上面的实验,他认为所谓的“原创”的东西并不存在,记录下来的东西仅仅是一次表演而已。这对后来口头诗学文本概念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还有一个现象,这就是绝大多数的歌手演唱时索要报酬,如牛、羊、田产、衣物,如今变成烟、酒、咖啡、饮料等可以提神的东西。歌手之间相互妒忌。老百姓认为歌手必定是饱学之士,能够讲述战争的人一定研究过战争,就像穆尔科这样的人一样。因此,歌手不是一个抽象的集体,他有自我认同意识。穆尔科还注意到演唱的速度问题。歌手可以在每一分钟唱出20行的十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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