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入关后太祖朝实录的改写和重修 清入关后,多尔衮以摄政王执掌顺治朝大权,军政事务一人专擅。而《太祖武皇帝实录》对多尔衮生母乌拉纳喇氏的记载为:"饶丰姿,然心怀嫉妒,每致帝不悦,虽有机变,终为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后为国乱"等等,这很难为处于权势颠峰状况下的多尔衮所堪容忍,于是,"令大学士刚林等削书其母殉葬时事"。(16)顺治七年,多尔衮逝世,次年二月即被议为篡逆大罪,闰二月,案情牵连刚林,罪名之一即是"睿王(多尔衮)取阅太祖实录,令削去伊母事,遂与范文程、祁充格同抹去"。(17)结果刚林、祁充格被处死,范文程也受惩处。顺治九年正月,清廷又开馆纂修《清太宗实录》,被刚林等删改的《太祖武皇帝实录》很可能就在《清太宗实录》馆内被恢复原文并重新缮写,故顺治十二年黄机的奏言中有"年来纂修太祖、太宗实录告成"(18)的混一说法。今存于台湾故宫博物院的《太祖武皇帝实录》四卷本,纸色、纸质、字体、装潢等均与顺治本《清太宗实录》相同,(19)可证其皆由同一史馆同一时期缮写而成。顺治朝重缮本基本忠于入关前原本的内容,即使字句的明显违碍或不妥之处亦未更改,如直书太祖之父、祖及皇后名讳、称清太宗为"天聪皇帝"等等。不过,原书形式已变,书名标写的清太宗生母谥号已被取消。 至康熙朝,继重修《清太宗实录》基本完成之后,即着手重修太祖朝实录,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大学士勒德洪等奏曰:"臣等查得崇德元年十一月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等将修完太祖高皇帝满、汉、蒙古字实录进呈讫。今臣等恭阅太祖高皇帝实录,(按:此时清太祖已改谥为'高皇帝',故作此称)未有御制序文及进呈表文、凡例、目录,至文字等项,俱与实录体式不符。兹太宗实录告成,进呈御览一部已经缮完,应俟收贮皇史宬及臣衙门库内二部缮写完日,将太祖高皇帝实录照太宗实录体式,恭加重修。臣等未敢擅便,谨题请旨。奉旨:是,应行事宜,该部议奏。"(20)太祖朝实录的重修即从康熙二十一年始,据清圣祖御撰序,成书时间应为康熙二十五年二月,按照康熙朝对清太祖新增改的谥号,称为《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弘文定业高皇帝实录》(后简称《太祖高皇帝实录》)。 康熙朝重修的《太祖高皇帝实录》,与入关前《太祖武皇帝实录》相比,面目已彻底改观。第一,纂修体例成熟,御制序、凡例、目录、进书表、修纂官职名等一应俱全,列于书首。文中统一了年月日书法,日期皆系以干支,人名、地名的翻译已趋于文雅,避讳了帝、后之名,对清太祖一律书之为"上",这些都符合了实录纂修的通例。但是,为了追求体例上的整齐划一,竟将原来记事有年而无月、日者,一律明文题作是年正月朔,有年月而无日期者,一律写为该月朔日。这样,记事日期虽年月日齐备,但却真伪混淆,难以据信。第二,重修本对史事的隐讳、文饰十分周密,诸如取消对明朝的恭敬之词,所有"大明"字样全部改为"明国";删去天命四年攻克开原后"毁其城郭,焚公廨并民间房屋"的记述;删去大福金殉死中的被逼迫的情节等等,皆为明显的隐没史实之处。在记事中,对清太祖的粉饰尤为过甚,《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二戊午年(1618)四月记有太祖"颁攻战之策",康熙重修本遂改为"上颁训习兵法书于统兵贝勒诸臣"。(21)这样,原来的只言片语就变成了"兵法书",不仅清太祖本人得到妆扮,更掩饰了当时的文化落后状况。不仅如此,重修本还增加了清太祖的多条谕旨,全书内容也增至十卷。而清太祖的各条谕旨都被润色得文词优雅、说理详密,使清太祖显得有学有识,如此严重地歪曲历史真相,实古来少见。 对康熙朝纂修的太祖、太宗、世祖三朝实录,雍正年间又进行了字句的校订。雍正十二年十一月,大学士鄂尔泰等奏言:"三朝实录内人名地名字句,与《圣祖仁皇帝实录》未曾划一,清派满汉大臣率同简选翰林官员,重加校对,敬谨缮录,用垂万世"。(22)得到清世宗旨准,于是对包括《太祖高皇帝实录》在内的三朝实录全面地予以校订,这是《清太祖实录》的最后定型工作,校订方法是"凡有前后互异应行酌改字样,用签标出,陆续恭呈御览,伏候饮定,敬谨缮写尊藏。"(23)这次校订三朝实录,至乾隆四年十二月才全部告成。清内阁大库存实录馆奏折档有云:"又查前明纂修实录告成后,有蕉园焚稿之例,今三朝实录、圣训各本,即另为缮写,俟进呈典礼告竣后,请照例将旧本捧赴蕉园恭焚,为此谨奏请旨。于隆四年十月二十四日奏。本日奉旨:是,依议。"(24)说明康熙朝所成三朝实录定本已于乾隆四年焚毁,现国内外流传的康熙本三朝实录皆系康熙时纂修实录过程中的稿本。早在三十年代,方甦生已揭此说,并以幸存的康熙朝满文小本《太祖高皇帝实录》(为进呈御览本,因存于他处免遭焚毁)对勘雍乾校订之本,发现载事上并无不同内容。(25)可见雍正朝开始的校订工作,只限于人名、地名译音用字的统一及文句的划一,未作内容上的增删修改,至今学术界往往侈谈三朝实录乾隆本与康熙本内容的不同,恐皆未查原委。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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