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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接受史学理论试说(2)

形成这一高潮的原因主要有:一、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消费需要是接受史学存在并发展的基础。二、明清以来小说创作的成熟,为这一时期作家、作品的大量出现奠定了历史基础。接受史学提倡者和实践者,不仅吸收借鉴了以往作家们的写作手段,而且在理论上也吸收了营养。三、接受史学作品的内在功能恰好能够满足其外部的社会需求。它为社会需要而制作,文本的内在功能与外部需求合拍。四、一批社会启蒙人士的积极提倡,以及一批作家的积极实践,成为接受史学繁荣的直接原因。先进的中国人,如夏曾佑、梁启超,都积极提倡小说创作,吴沃尧等人则积极实践。他们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大声疾呼,在理论与实践两方面,成为接受史学的排头兵与急先锋,直接为其繁荣作出了贡献。五、现实形势的激荡,是接受史学最重要的社会原因与时代背景,亦即“时势使然”。
    1906年,《小说七日报》创刊,其发刊辞鲜明反映了接受史学的目的与兴起原因:“值物竞之剧烈,虑炎裔之就衰,民智未开,斯文有责。明通之士,于是或著或译,作为小说,以收启迪愚氓之效,非谓嬉笑怒骂、信口雌黄,藉以拾牙余之慧、求垄断之利已也。是以泰东西说部之作,虽亦不少,而其所以辅教育之不及,佐兴观之感觉者,意既深而法亦易,词虽浅而用则宏。”次年,王钟麒在《月月小说》著文说:“夫欲救亡图存,非仅恃一二才士所能为也,必使爱国思想普及于最大多数之国民而后可。求其能普及而收效速者,莫小说若。”这是当时最有代表性也最普遍的看法。可以看出,在“物竞剧烈,民智未开”的背景下,一些爱国知识分子(明通之士),担心中国“就衰”,本着“斯文有责”的精神,采取“能普及而收效速”的途径,积极提倡并创作、翻译接受史学作品(或著或译)。接受史学的兴起,与救亡图存、开发民智的密切关系,使之一开始便带有鲜明的现实性、功利性、实用性,由此也就决定了其内在功能与外在目的。
    三、理论特征
    从当时发表的文章看,接受史学理论的主要内容和基本特征,是阐述作品的社会功能。这方面的文章不仅数量最多,而且观点也最精彩,时代特色最突出,最足以反映当时接受史学的总体面貌。“功能”问题是近代接受史学理论的核心。其他方面如接受史学文本的性质归属问题,历史事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问题,尊重历史事实与艺术创作之间的矛盾问题,可阅读性与科学性之间的平衡问题,接受史学与一般史学的关系问题,等等,也有一定程度的论述。
    早在1895年的《万国公报》上,英国传教士傅兰雅就曾经具名刊登征求“时新小说”启事:“窃以感动人心、变易风俗,莫若小说。推行广速、传之久,辄能家喻户晓,气习不难为之一变。今中华积弊最重大者有三端:一鸦片,一时文,一缠足。若不设法更改,终非富强之兆。兹欲请中华人士愿本国兴盛者,撰著新趣小说,各显此三事之大害、并祛各弊之妙法。立案演说,结构成编,贯穿为部,使人阅之心为感动,力为革除,辞句以浅明为要,语意以趣雅为宗。虽妇人幼子皆能得而明之。述事务取近今易有,切莫抄袭旧套;立意毋尚希奇古怪,免使骇目惊心。”(转引自王尔敏《中国近代知识普及运动与通俗文学之兴起》)这段话被认为是近代“通俗文学振兴之滥觞”。它把接受史学作品的特点、功能、效用、目的等,一一点了出来,是接受史学理论的基本主题,尔后的理论文章,基本按照这一思路展开、发展。
    接受史学作品的首要功能就是易于传播历史知识,对此,学者有详细阐述。啸庐《中外三百年之大舞台序》说:“盖中国不能人人读《左》《国》,而无一人不读《列国演义》;不能人人读历史,而无一人不读《三国演义》。然自文人学士,只知奉高头讲章乡会程墨,为弋科各地,遂有老死而不知其书之名。其甚者并三皇五帝亦不知为何年何代人物,反让贩夫走卒酒后茶余口讲而指画,博览而详说,于历代兴亡大略,往往犹能言之历历,甚矣说部之有益于人之易读易晓固如是哉!……上自缙绅先生,下至莽莽齐民,于诸子百家之书,或不能悉番,备亦不能悉读,而读至稗官野史则必搜罗殆遍,读亦殆遍。”吴沃尧为《月月小说》作序则说:“中外前史,浩如烟海,号称学子者,未必都能记忆之,独至于三国史,则几于尽识字之人皆能言其大略,则《三国演义》之功,不可泯也。虽间不免有为附会所惑者,然既能忆其梗概,无难指点而匡正之也。此其助记忆力之能力也。…是故吾发大誓愿,将遍撰译历史小说以为教科之助。历史云者,非徒记其事实之谓也,旌善惩恶之意实寓焉。旧史之繁重,读之固不易矣,而新辑教科书,又适嫌其略,吾于是欲持此小说分教员一席焉。”有人甚至提出,当前中国所需要的不是正规的历史学家,而是历史小说家:“凡人情每乐其所近。读二十四史者,好《史》《汉》不如其好《明史》也;读泰西史者,好西腊、罗马史,不如其好十九世纪史也,近使然也。……吾以为今日中国之文界,得百司马子长、班孟坚,不如得一施耐庵、金圣叹。”这些观点虽有偏颇之处,但可看出,接受史学作品有助人的记忆,可弥补历史教科书的不足。尽管它有不严谨、甚至“附会”现象,但不能因此否定其积极性,因为它毕竟讲述了历史“梗概”,而且,更重要的是,“历史云者,非徒记其事实之谓也”,只要个别历史事实的错误无碍于读者对“旌善惩恶”的史学大目标的接受,那就应该予以提倡。学者们希望通过接受史学作品传播历史知识、教育人民大众,正如阿英先生指出的:“当时所谓新的讲史写作,是企图正确叙述史实,成为通俗的历史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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