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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历史和历史的人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第一次明确地阐述了他的哲学人类学的历史分期理论。他在这部著作中写道:“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①
    这里的研究角度和“社会经济形态”的角度不同,“社会经济形态”理论的中心概念是“生产方式”,这里的中心概念是“人”,还从人和自然的关系及人与人的关系考察了人的需求、人的能力、人的个性的发展,并以人的个性的发展程度为标志,将人类社会划分为三大社会形态。这种理论,以人为研究对象,探索人性及其历史演变。以关心人的最终命运为终极目标,且从人的个性和历史发展的一致性来考虑历史阶段的划分。
    1.天才的逻辑假设,深刻的辩证思想
    只要深入到马克思的思想宝库中,人们会发现,在马克思的一生中,至始至终都从事着哲学人类学的研究。
    据马克思的《柏林大学毕业证书》记载,不满20岁的马克思在1836-1837年度冬季学期中主修过斯特芬斯教授讲解的人类学的课程,上课的态度是“勤勉”,可见,马克思对人类学是有兴趣的。数年之后,在费尔巴哈的人本学的影响下,这种兴趣就直接地变成了马克思的理论研究工作,这种工作的最初成果集中地体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之中。
    在这部《手稿》中,马克思考察了人的本质及其发展历程,得出了许多有见地的思想结论。
    他认为:“生活活动的性质包含着一个物种的全部特性,它的类的特性,而自由自觉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的特性。生活本身仅仅表现为生活的手段。”②在这里,人的本质特征被规定为“自由自觉的活动”,只有这种“自由自觉的活动”才是真正的人的活动,才是历史运动的真正目的,因为只有“自由自觉的活动”的实现,人的本质才能实现,历史是人的历史,当然必须以人的本质的实现为其目的,否则,历史、社会就不成其人的社会和人的历史。
    人的本质的实现是一个辩证的过程。人必须在其本质的对象化中来实现自我、创造自我,发展自我。这种对象化,一方面是在本质(活动)的展开中发展起人的全部感觉,另一方面是在“自由自觉的活动”中改造自然,实现自然和人的统一,并由此创造出作为人的本质的社会物质财富,而人对物质财富(本质的对象化)的占有和享受却又是以社会的形式出现的,只有以类(社会)共有占有类本质(对象化)才是真正的人的社会生活,作为人的一切特征,如语言等则都是从这种共同的生活中发展起来的。
    可是,对象化只是人的发展的肯定方面。马克思的哲学人类学的辩证法,不仅要揭示人的发展的肯定方面,而且还要揭示其否定方面,以及这两者的统一关联。
    马克思在《手稿》中,不仅看到了劳动(本质)所具有的人的发生学的意义,而且看到了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关系,即私有财产是由少部分人占有类本质,创造财富的人和他的本质分离了,私有财产反过来成为奴役创造者的力量。在“私有财产发展的最后的、最高的阶段--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化得到了最充分、最彻底、最全面的表现,人不仅和人的劳动产品相异化,人和人之间也出现了异化,其最集中的表现是商品拜物教对全社会的统治,个性被淹没在物化的世界之中。对此,马克思充满愤怒地写道:“货币作为存在着的和活动着的价值概念把一切事物加以混淆和替换,所以它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混淆和替换,从而是颠倒了的世界,是一切自然的性质和人的性质的混淆和替换。”③
    但是,异化作为历史的否定方面和对象化的肯定方面是相统一而存在的,对象化活动使私有财产成为现实,私有财产又造成了对象化的异化,异化作为非人的力量又成为资本主义财富迅速积累的重要原因,肯定的方面和否定的方面相互交织在一起,推动着历史的前进,而人则也在这种辩证的关系中成长为新人。
    由此可见,马克思从逻辑上先假设一个“自由自觉的活动”这个人的本质,然后运用思辨的方式对资本主义进行了分析,得出了在私有制下人的发展和人的异化相关联的结论,而异化状态下的人的发展则又成为人性复归的前提,共产主义则是这种发展的自由自觉的活动着的人的社会历史阶段。这样,马克思就从人的本质的发展状况,按照人和自然,以及人和人的关系,将人类历史划分为三个阶段,即:人的本质--异化--复归。这里,作为“原人”的“人的本质”阶段只是一个逻辑上的起点阶段,异化阶段则是和1857年的三形态说的第二社会形态,即“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形态相契合的。而人性的复归阶段是“丰富的、全面的人”的阶段,这与后来成熟的三形态中的“个人全面发展和他的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阶段相一致。当然,由于“原人”阶段是个逻辑起点,实际上不存在,而第二阶段,即异化阶段和整个私有制阶段相一致,然而和成熟的三形态说的第二阶段并不一样,但是,从对人的物的依赖性的把握来看,此时马克思关于异化阶段的人的本质特征的把握和成熟的三形态说对第二阶段的人的特征的描述是极为一致的。况且,有关这个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关系,以及第三阶段的人的本质特征的表述,1844年的手稿和1857年的手稿基本是一致的。因此,尽管1844年手稿以假设的人的本质为前提,但其得出的理论结论却是天才的。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马克思的三形态学说正滥觞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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