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绪先生的师者风范(下)(004021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6:11:49 未知 newdu 参加讨论
1991年研究生毕业,其他11位同学都还算顺利地走上了工作岗位,我则继续攻博。这样,我在南京呆了三年。1994年正式来师大历史系工作。这时,世界近代史研究主任的位置已传给了小刘老师北成(读研究生时同学们私底下有大刘老师和小刘老师的区分)。我欣然接受小刘老师安排的教学任务。9月份正式来历史系报到,10月份接替小刘老师给93级同学上世界近代史课,用的是大刘老师主编的师大版的《世界近代史》教材。第二年秋季,又该我上这门基础课了。但9月初我因出席在怀柔召开的联合国第五届世界妇女大会,而不能及时回校上课。开学头两周的课是大刘老师帮着上的,讲导言部分。那时候,我特别感激大刘老师。一方面,他贡献了那部好评如潮、广受欢迎的教材,为我们后生搭建了一块厚实宽阔的教学平台,并及时地将一线教学舞台让给年轻教师;另一方面,大刘老师在我工作时间安排冲突的情况下,二话没说,就把课给上了。他真的是将我扶上马还送了一程。正因为有老师的关照,我自己才能够顺利地登上教学舞台。本人还曾鹦鹉学舌般地将从先生的课上听来的那些故事纳入自己的课堂教学之中,的确受益匪浅。 2000年6月,我开始主持系里本科教学管理工作。就任之初,赶上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负责组织申报北京市第四届教育教学成果奖项。我帮着北成老师准备世界近代史课程的申报材料。在商量成果名称时,北成老师提议以教材为突破口,这一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我们确定的成果名称是“以教材改革为中心,建设一流的世界近代史本科生基础课程”,由世界近代史教研究集体申报,刘宗绪先生挂帅。当时听说其他兄弟院校的世界史课程也申报了这个奖项,但我们仍信心十足。杨老师说得最直接,你看着吧,只要大刘老师出面主持,其他人肯定没戏。果不其然。我们的这一成果先获得了学校的一等奖,后来又被学校推荐申报北京市的一等奖,结果如愿以偿。现在,在我的履历上可以赫然加上“2001年9月荣获北京市高等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集体奖)”。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对于这一荣誉的获得我个人起的作用几乎是零,这完全仰仗着大刘老师的光照,以及小刘老师和杨老师的出色的教学效果。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美滋味。 三 我来师大工作后一年多,刘宗绪先生就退休了。不过,他可是真正的退而不休。虽说从大学一线教学上退了下来,但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他这时又从多个方向开始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光辉旅程,更加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和影响,并为师大历史系赢得了荣誉,创造了效益。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刘宗绪先生为我国基础教育事业的健康发展倾注了心血。他作为国家教委(教育部)考试中心研究员、全国高考历史学科委员会委员,主持了高考历史命题工作,带头进行高考历史命题的改革。他编写和出版了多种中学教师辅导读物,还奔走于大江南北,给中学历史教师培训班的学员授课。即使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他也从不懈怠。师母多次跟我谈起这些事,说,有时候,我看到你刘老师身心疲惫的样子,就对他说,咱们不缺这个钱,也不图什么名,你就在家好好歇着吧。你刘老师总是回答说,我们什么时候也没计较过钱,更不看重虚名,培养中学教师,训练基层教师队伍是师范大学教师的天职。 刘宗绪先生晚年做的这些工作影响过多少中学历史教师和一届又一届的高中生,是难计其数的。对于刘老师的学问和他在基础教育界的影响,有两次经历让我深有体会。 2000年7月份,根据系里的安排,我陪刘宗绪先生一起去山西师范大学,给我们历史系在那里开设的学位课程班的学员上课。去的那天下午,我们约好3点半在师大牛门见。胡春雷同志送我,我们远远地看到先生已先一步站在了牛门口。当时,春雷取笑我,大师跟小徒儿就是不一样。你看,刘先生多么轻松洒脱,右手一把折扇,左手一个小行李包就解决了问题,学问全装在脑子里啦。你看你,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装的大部分是讲义,学问还不到家呀。 在我们的临汾班开课的同时,山西师大历史系自己也办了一个中学教师培训班。当这个班的学员听说北师大的刘宗绪先生来临汾上课了,便相互转告,纷纷转换门庭,来北师大班听课。起初,我们并不知情。所以,在先生上课的第一天上午,当我们看到100多人的教室挤得满满的时候,我们还认为系里的管理人员提供的情报不准确呢。不是告诉我们有40多名学员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下课后,山师大班的主讲老师和一些学员前来与先生攀谈,我们才得知了实情。记得当时我们还与那位老师开玩笑,欢迎你们的学员来听课啊,但跟你们领导说说,你们收的费用是不是分给我们北师大历史系一半。当然,这仅仅是个玩笑话。山师大班的学员得以连续5个上午免费听先生的课。因为那5天里,每天上午都有他讲的世界近代史专题。每天上午我陪他去教室,这样,我自己又有了听先生系统讲课的机会。无论讲什么内容他都能做到如数家珍、有条不紊、妙语连珠。我再一次领略了先生的大师风范。不仅如此,刘宗绪先生的光环又一次照到了我的身上。那几天下午和晚上由我讲英国近现代史专题。上午听先生课的学员下午、晚上接着听我的课,我的影响也跟着扩大了。 这期间,刘宗绪先生还让我了解了他宽以待人的一面。临汾的条件比较差。大夏天的,住宿的旅馆一到晚上9点以后,常常就没有水洗澡冲凉。这还不算。有那么两次,等先生中午12点上完课,我们一起步行回旅馆,想进那里面的餐厅用餐时,服务员告诉我们,今天中午餐桌被别人全包了,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后来经负责安排我们食宿的一位老师反映,山西人讲究给小孩过12岁生日,那两天中午学校唯一的这家餐厅正赶上了这档子事。他一个劲地为自己事先了解不够、安排不周而道歉。先生却笑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其实,我心里清楚,那几天先生是受了些罪的,尤其是第一个校内没饭吃的中午。因为当时气温特别高,正午的时候烈日当头,炎热难耐。我陪着先生出山师大校园,因为不熟悉情况,我们只好四处乱找。问了好几家餐馆,因不开空调我们就没进去。当看到一家门口贴着内设空调雅座字样的馆子时,我们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可进去后却得知,因气温太高,空调开得时间过长,正闹罢工不工作了。这时,先生说,算了,就在这凑合吃吧,你下午1点半还要上课呢。现在想起来,当时先生没有埋怨半句,只是很平和地说,他外出上课,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遭遇。在我们离开临汾的前一天晚上,山师大历史系领导和先生的一位大学同学出面宴请我们,那位接待老师陪座,并再次向先生表示歉意。先生开玩笑地说,你还在为这样的小事耿耿于怀呀。不过,天一热,你们这儿的水龙头和空调就罢工,这可不行啊!他的话语引来满堂大笑,使晚宴的气氛轻松愉快。 那次外出上课,刘老师得闲与我拉家常。从他口中,我知道了他还是烹饪高手,喜欢做菜,也会做菜,他还向我传授了用高压锅做酥鱼的方法和步骤。他也谈起如何模仿和借鉴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先生写世界近代史演义。当涉及社会风气恶化的话题时,他说到,社会风气什么时候开始差的,想想家家户户什么时候开始装防盗门的,就明白了。 2000—2001年,我们系利用学校特设的讲座教授基金,开设了一个学年的“历史学学术前沿”讲座课程,由本系教授和校内外专家共同主讲。该课程以大的历史视野为指导,着力于历史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其他学科以及自然科学、社会热点问题的交叉结合。请到的都是有着深厚学术底蕴的大学者。当我打电话请刘宗绪先生时,他毫不犹豫地说,好哇,大力支持你的工作。根据安排,刘宗绪先生开讲了第二学期讲座课程的第一讲。那是2001年2月22日的晚上,先生讲的题目是“从人类文明演进的角度看历史”。这是他晚年学术思想的又一创新之举。当我三言两语简单地介绍了先生之后,在场的同学和进修老师对先生报以持久而热烈的掌声。先生从18点35分一直讲到21点,中间没有间断,没有休息。主讲完了以后,他还耐心地与同学们进行了交流。那晚,文史楼110教室足足容纳了150多人,不仅座无虚席,因座位不够,有的同学还干脆席地而坐。事后,97级一位面试推荐学英国史的女生告诉我,老师你不知道吧,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刘宗绪先生在我们同学中的知名度可比那些电影明星、歌星要高得多。我就对她说,你也不知道吧,刘先生在系里和学校早就有“教学明星”的美誉。最近,我的一位福建籍研究生对我讲,可以说是刘宗绪先生将他引进历史学科的殿堂的。他在中学上历史课时,听到的第一个北师大老师的名字就是刘宗绪先生。他的中学历史老师在课堂上传授的是刘宗绪先生的观点。当他来师大历史系注册上研究生,在文史搂三层历史系的信箱上看到刘宗绪先生的名字时,他感到很激动。 刘宗绪先生的讲授风格一贯深入浅出、生动幽默,并始终保持思想创新的活力,其声誉远播全国。因此,无论在北京、南京,还是在杭州、临汾,他在哪里讲课,哪里就人头攒动。 刘宗绪先生的学术创新精神是持续不断的。我注意到,在他患病接受治疗的日子里,他还谈到了环境保护问题。2002年8月5日,大刘老师接受小刘老师的访谈。在谈及阶级斗争和文明进步时,他说到有三条原则不能缺少,即生产力标准、实践标准和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方法。关于实践标准,他说:“看人是否比过去活的更文明了。比如,19世纪末英国头一次搞食品卫生法的时候,老罗斯福搞环境保护、把亚特兰大从沙漠变绿洲的时候,人不是活的比以前更文明了?后来又懂得人口控制等等”。 这些思想可以说是他一贯坚持的历史辩证法的体现。2003年1月8日早晨在先生的家里,我们还就癌症病患与种种污染的关系交换了看法。 天不假寿。刘宗绪先生在提出从人类文明演进的角度看历史的宏观认识后,来不及进行基础性的微观研究。然而,他关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辩证思想为我们指明了进一步从事相关研究的方向。就本人目前关注的环境史研究来说,先生的一些思想就值得我们参考借鉴。 刘宗绪先生的一生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息,创造不止,而且还不止于此!即使在生命之火熄灭的当口,先生还以他的仙逝创造“天人感应”的奇迹。 刘宗绪先生是2003年6月4日下午4点11分走的。下午5点左右,当他的内弟和弟子北成给他换上得体的寿衣,推着衣冠整齐的他离开几近5个月他未曾离开一步的北大平安里医院神外6床后,刹那间,天公悲痛落泪,洒下倾盆大雨,轰隆隆、呼哧哧地赶来送别。 刘宗绪先生将自己的创造性的一生献给了师大,献给了师大历史系,献给了中国的教育界。在学术领域,他探索过许多方向和课题;在他所探索过的方向和课题里,他都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而从他所有的著述中体现出来的个人形象,首先是一位授业传道的师者。他将学术研究的任何创新都转化成了教学内容,应用到了人才培养的实践之中。他通过这一实践直接检验了自己的学术创新的价值,最好地诠释了历史学科的用途。 如今,先生驾鹤西去,但先生高尚的师者风范,将永垂后世。 2004年元宵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