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恩师丁则民先生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11:11:54 未知 newdu 参加讨论
尘世间太多的生死别离,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让人痛彻心扉。生活中无数的片语瞬间,并不是每一个都会让人永志不忘。十一年前一个冬日夜晚,接到让我速回医院的电话,会泪流满面;十一年后,写一篇怀念的文字,仍会眼含泪水。那让我悲伤和怀念的人,是我的恩师丁则民先生! 在先生的所有弟子中,我与先生相识最晚。第一次拜访之时,先生已年近八旬。正因如此,我记忆中的先生慈胜于严。多年来,先生的同行、友人和弟子对其在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上的贡献多有回顾。我想述说的,是恩师当年言行于今日之我的莫大影响。 一直习惯称先生为“老师”,因为早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就知道东北师大历史系有位丁则民老师,是博导。当时,和同学说了句戏言,“就报那儿了,将来还可以考博士!”可惜四年本科,无缘得见老师。考研之时,担心自己英语没有美国史专业需要的那么“厉害”,选择了世界近现代史专业。直到1994年秋季,有美国富布莱特学者来历史系讲学。经申请,我得以和美国史专业学生一同上课。老师对课程非常重视,经常向美国教授了解情况,由此知道了考试成绩优秀,但总是一言不发的我。有了这样的机缘,就有了报考老师博士生的想法。1996年秋,为考博第一次拜访倾慕已久的老师。老师欢迎我报考,并且指点我要读些什么书、如何准备考试。得知成绩,再次拜访时,老师已然视我为弟子,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要“多读书、多思考、学好外语”。读博期间,很幸运地又听了两位美国富布莱特学者的课程。三个学期下来,专业英语的阅读理解能力和听力有了很大提高,但由于性格原因,仍然不愿开口说,口语显得欠缺很多。于是,记忆里就永远留下了老师的叮嘱:“一定要找机会说!如果怕说不好,就先写好了再说!”遗憾的是,老师有生之年,没有见到我把口语练得很好。2006年12月,我参加了中美富布莱特学者项目的面试。当我可以自如地回答中美专家的提问时,最大的喜悦是可以告慰恩师! 1997年秋天,我成为老师的“入室弟子”,跟随老师学习了两门课程。一门是补修的硕士课程《美国史入门》。第一次听大家授课的诸般感慨不论,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课后,老师都会留作业,并且要求一字一格,不能连笔;每次作业上,都有老师工工整整的批语;每次课前,老师都会就作业集中讲解。因为老师的认真,所以每次作业都从内容到形式极尽努力。记得那时候每每两三千字的作业,书写就会累到手腕酸疼。博士生课采取的是研讨班形式,每次一个主题、一人主讲,其他人参与讨论。坐在一旁的老师,除了常有独到的见解外,还会不时关照不太积极的学生参与讨论。很多年后,为了开设一门新课,我翻出当年的笔记。一页页翻过去,蓦然发现,我原本不用翻的。多年来,我授课的时候特别强调学生的参与;讲《美国政治与经济》课时,第一个作业总是手写美国50州的中英文名称,加注英语音标;讲《国际关系史》时会让学生做年表、词条、书目,读学术争论,写小型评论文章。原来,我的教学一直受到老师潜移默化的影响,包括我频繁留作业、认真批作业的习惯。“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虽然我无法成为老师那样的德高望重的学界泰斗、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宗师,但可以告慰恩师的是,我一直努力像老师那样,爱教育事业,爱我的学生。 曾为博士研究生,就一定忘不了博士论文写作的艰苦。那些日子里,有自己的辛苦,更有老师的辛苦。记得那时候,每写完一章会打印出来,拿去给老师先看着。交下一章时,拿回老师修改好的部分。老师的修改意见,大到立论结构,小到遣词造句,不一而足。我一直珍藏着博士论文的草稿,那些打印稿上,每一页都留下了老师亲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日后接触过很多博士生,没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幸运。如今,老师当年的修改意见大多不会随时忆起。但是,关于一个词的使用问题却印象深刻。记得有一次,老师在论文中“凸显”一词处做了标记,让我考虑这个词是不是合适。我心想一个词的事儿,不用太较真儿,老师质疑,改掉就好了。不想再一次去时,老师竟很正式地和我说,“‘凸显’那个词你可以用,我看《新闻联播》也用这个词了。”没有了老师的日子里,会常常想起这一个词的记忆。想久了,会明白,之所以记忆那么深刻,是因为:那一个词让我看到了严谨治学的老师,有疑问的地方,即使一个词也不轻易放过;那一个词让我看到谦逊的老师,即使在学生面前,也从不耻于修正自己的观点;那一个词也让我看到了努力与时代保持一致的老师,一息尚存,求索不止。 和老师相处的短暂时光里,我们经常会说老师不像80岁的人。在老师人生的最后一年,他开始学习打字、上网;最后那个闷热的夏天,老师买了新电风扇,让我们帮忙安装。安装时,已身患重病老师一直在一旁看着,说:“我得学会了,明年就可以自己装了,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老师一生,学问是全部的寄托,学生是最深的牵挂。在老师如数家珍的讲述中,我认识了一个又一个素未谋面、事业有成的师兄师姐。在老师最后的日子里,我目睹了深度昏迷一周的老师,竟能在弟子千里迢迢赶来后,握一握他的手,不久便溘然长逝。十余年来,每念及此,都会眼含泪水。 有师如此,此生万幸!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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