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发展时期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发展期,这一时期的敦煌研究在多方面获得了发展与不断深入,在研究群体和领域上,都比以前有了进展,中国敦煌学的正式确立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其重要成就体现于三个方面:敦煌文献的整理编目,敦煌文学的研究,敦煌艺术研究。 本期研究工作的开始以陈垣1931年刊行《敦煌劫余录》为标志。该书按部编排,著录当时的京师图书馆藏敦煌文献共8679卷,在每一卷子下,注明起讫、纸数、行数、品次,于“附录”内移录题记及卷子缺损情况。这是我国学者编撰的首部系统、大型的目录著作,代表当时中国乃至整个国际敦煌学史上的最高成就。陈寅恪在为本书所作序中首次提出敦煌学的概念,充分肯定了敦煌研究的意义和价值,指出了建立敦煌学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向达1939年发表《伦敦所藏敦煌卷子经眼目录》,记录于伦敦所见敦煌卷子466卷的编号、名称、行数。姜亮夫1940年《瀛外访古劫余录·敦煌卷子目次叙录》,书中叙录亲见170多卷敦煌卷子。这些著作对敦煌研究的深入意义重大。与此相关,许国霖1936年刊行《敦煌石室写经题记与敦煌杂录》一书。书分《敦煌石室写经题记》与《敦煌杂录》两部分。前者抄录北京图书馆藏敦煌遗书写经71部,写经题记64则。后者分变文、音韵等8类,收录99种敦煌卷子,共107卷,刊布了很多非佛典类的敦煌卷子,将研究引向更广的范围。次年又编行了《敦煌石室写经题记汇编》、《敦煌石室写经年代表》、《敦煌石室写经题记汇编补遗》三书,对前书作了丰富和补充。这是中国学者研究北图藏敦煌卷子的开始。1943年董作宾发表《敦煌纪年--敦煌石室写经纪年表》,收录有纪年的写经题记256条,首次利用写经题记探讨敦煌窟寺的创造、变文的兴盛等问题,扩大了研究范围。 敦煌文学方面主要集中于对俗文学卷子的研究,出现了大量著作。向达1937年《记伦敦所藏的敦煌俗文学》一文,著录于伦敦不列颠博物馆所见敦煌俗文学卷子近40卷,分“变文、词文、故事、白话诗、俗赋”5类,对此作初步的介绍与评论。这是我国最早的敦煌文学专科目录,也是首次对敦煌俗文学进行分类。其《唐代俗讲考》(1934年-1944年)论述了俗讲的起源、仪式、演变,推动了敦煌俗文学特别是变文的研究。郑振铎1938年《中国俗文学史》,辟《唐代的民间歌赋》、《变文》两章,从文学史角度对敦煌俗文学作全面论述。前章评介了敦煌卷子中的王梵志诗、俚曲等。后章肯定了变文的意义,确立了变文的名称和特点,认为变文之“变”是变更了佛经本文成为俗讲之义,将变文初步分为佛经故事、非佛经故事两类。是学术界首次对变文作详细和全面的论述,对其内涵、来源、体式等都有深入说明。对敦煌文学研究的发展作用重大,是其自成学科的标志之一。孙楷第对敦煌俗文学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讲经文与变文上,其1938年《唐代俗讲规范与其本之体裁》一文,将敦煌卷子中的说唱作品分为讲唱经文和变文,变文又分经变和俗变。对俗讲的程式、角色等问题,作了全面而细致的探讨,基本上揭示了俗讲的真貌,解决了很多疑惑。傅芸子《俗讲新考》1946年一文,主要论述了唐代俗讲兴起原因、俗讲的盛况与主办者、变文与变相等问题,可视为对向、孙两文的补充发挥。 40年代下半期兴起了关于变文的命名、来源、渊源、体制等方面的讨论。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中认为变文之“变”是变更佛经之义,是为“变”字来源外来说的代表。周一良《读〈唐代俗讲考〉》(1947年)一文,对俗讲仪式中的一些问题提出了看法,为变文是变相之文,梵文Citra或即变的原语。向达《补说唐代俗讲二三事》一文,论证变文之变不可能是梵语别译。关德栋1946年《谈“变文”》一文,认为变文渊源上与佛教翻译文学不可分。次年《略说“变”字的来源》一文,对当时分别以郑振铎、向达、周一良、长泽规矩为主的关于变文之变的四种代表说法作了辩证,认为变文之变即变相之变,是翻译梵语Mandala一字的略语,变相即曼荼罗。其观点和周一良的观点一起代表了的外来说的另一支。孙楷第在写于1936年,1951年发表的《读变文(二则)》之“变文之解”中,考证了“变”即变异非常之义,得名于所说为叙佛菩萨神变及经中所载变异之事,是本土说的代表。在专题研究上,容肇祖《敦煌本〈韩朋赋〉考》(1935年)、傅芸子《关于〈破魔变文〉》(1943年)、刘修业《敦煌本〈伍子胥变文〉之研究》(1937年)等文,都是对具体作品作研讨,在敦煌俗文学研究上起了重要推动作用。 本期于敦煌学的发展,较为重要的是敦煌艺术研究的开展。1931年贺世昌《敦煌佛教艺术之系统》一文,初步探讨了敦煌艺术产生的原因、特征、内容、年代,是中国研究敦煌艺术首篇全面、系统的专论。次年梁思成《伯希和先生关于敦煌建筑的一封信》,对伯氏《敦煌图录》中的相关照片及其提供的窟檐题记作研究,是中国学者探讨敦煌建筑艺术的第一篇。内地大批艺术家和考古学家本期相继来到敦煌,实地考察和监摹敦煌艺术。张大千1943年出版《大风堂临摹敦煌壁画》,收28幅图,多标明窟号、年代、名称、榜题,为我国首部敦煌壁画资料集。何正潢《敦煌莫高窟现存佛洞概况之调查》(1943年)一文对敦煌石窟的形制、画塑分布等作论述,是我国第一份莫高窟内容总录。美术工作者临摹的同时,也对石窟研究、保护刊布了不少成果。如李浴《莫高窟各洞内容之调查》(1944年-1945年,未刊稿),记述309窟的塑像、壁画、佛龛情况,并抄录部分题记,初步考察了其时代,是当时最完备的敦煌莫高窟内容总录。史岩1947年出版《敦煌石室画像题识》,收录106窟题识940条,是最早的莫高窟供养人题记汇录。宗白华《略谈敦煌艺术的意义与价值》(1948年)一文,探讨了敦煌艺术在中国艺术史上的特点与意义。本期尽管敦煌艺术研究开展时间不长,但敦煌研究的两大基本部分至此都纳入了研究范围,从此进入了文献研究和实地考察并举的时代,敦煌学也由此正式确立。 本期的敦煌研究向更深入、更全面的方向发展。在音韵学上,罗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1933年)一书,利用敦煌卷子中的汉藏对音材料,考察唐五代的西北方音。系统描述了汉语西北方音的语音发展史,是具有里程碑性质的汉语音韵学专著。周祖谟、姜亮夫等人也以敦煌卷子为依据,进行音韵学研究。对敦煌卷子中的科技文献的研究业已进行。李俨《敦煌石室算经一卷并序》、《中算书录》等论文,在考证文献本身的同时,填补了中国数学史上的空白。范凤源《敦煌石室古本草自序》、朱仲翰《敦煌古本草之考察》等文,考察了敦煌本唐《食疗本草》。王重民1937年《敦煌本历日之研究》一文,对敦煌卷子中的历日类文献作了介绍和研究。对敦煌历史,包括归义军政权的研究也继续深入。王重民1935年《金山国坠事零拾》一文,考证了金山国上承张氏,下启曹氏十五六年间的历史。孙楷第《敦煌写本张议潮变文跋》(1936年)、《敦煌写本张淮深变文跋》(1937年)两文,以变文为依据,对归义军张氏政权时的历史与河西一带的民族关系作了论述。到40年代,与敦煌艺术研究的发展一致,这方面的研究也注意与实地考察结合。向达1944年《西征小记--瓜沙谈往之一》、《两关杂考--瓜沙谈往之二》等文,重点对敦煌古遗址作了考察和辨正,纠正了不少史籍中的谬误。夏鼐1948年《新获之敦煌汉简》一文,依据敦煌汉简,考证了汉史中很多史实。归义军史上,学者利用敦煌卷子的同时,结合现存石窟中的题记、碑文进行研究。向达1948年发表《罗叔言〈补唐书张议潮传〉补正》,将正史记载、敦煌文献、壁画题识三者结合,辨正了罗文中的很多问题,解决了很多疑误。其研究方法,对于敦煌研究的深入启示深远。罗福颐《敦煌石室稽古录》(1947年),就敦煌及千佛洞的历史、敦煌卷子的概况等八个方面作了说明,对于敦煌学的进一步发展具有总结和促进作用。 本期的研究工作可注意的有两个地方。一是研究者开始将敦煌卷子的研究与实地考察相结合,使其成果更具有可靠性和说服力,开拓了敦煌研究的新途径。另外,随着大量的敦煌考古工作的展开和成果的出现,对敦煌艺术研究在敦煌研究的领域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同时学术界也逐渐认识到了建立敦煌学这门学科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开始有意识地从事本学科的建设,最终于此时确立了中国的敦煌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