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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章学诚的朴素辩证历史观(3)

第二,既要看到古今历史的相互联系,同时又要注意古今时代的差异,不能把二者等 同起来,陷入相对论之中。章学诚指出:“好古之士,于残金泐石,攻鞫款识,不遗余 力;而齐物家言,则三代法物,不难等于过眼云烟。二者极相拂也,而其实交相为用。 盖器用玩好,皆外物也,物传于古而珍之,古犹今也。以其古人所尝寓意焉,即其物可 以想见其人。好古之士,所谓珍而重之是也。徒徇古物可珍,而不知其所以珍,齐物之 家所以欲人略迹而论心,亦是也。”[2](《冯孟亭先生奉砚图记》)后人在认识历史的 时候,必须考虑到古今时代的差异,不能混淆它们的区别。章学诚非常注意考察古今历 史的关系,反对用齐物论方法看待历史:“《关睢》说周衰盛,则美刺旨殊;《子衿》 言学兴亡,则贞淫义异。贵耳而未尝贱目,以目淆耳则愚;爱古而未尝薄今,以古律今 斯舛。”[2](《湖北通志检存稿四·文征丁集哀录近人诗文论》)这就需要摆正古今关 系,切忌因“好古”而“贱今”,用古代的政治强求现实社会。章学诚在考察历史发展 的基础上,得出了深刻的理论认识:“事有不师于古而因乎理势之自然,有其举而莫之 废者,君子之所共由,而不必执古以概今也。”[2](《家谱杂议》)当代社会的某些制 度是根据现实形势发展形成的,不一定要从古代寻找理论根据,必须符合古代的制度。 倘若不明白这个道理,混淆古今时代差异,就无法正确认识历史发展的法则。
    第三,“好古”应当学习古人的精神,但却不能处处模仿古人;认识古代历史是要从 历史上汲取经验教训,而不是为炫耀自己“博古”。章学诚极为反感盲目崇拜古代的做 法,主张立足现实,古为今用。他认为三代实行井田制度,所以乡闾相望,聚族同居; 后世社会制度发生变化,不能再模仿古人同居。他说:“时势殊异,封建、井田必不可 行。人事不齐,同居亦有不可终合之势。与其慕虚名而处实患,则莫如师其意而不袭其 迹矣。……夫师古而得其意,固胜乎泥古而被其毒也。”[2](《同居》)这种主张是着 眼于历史发展,而不是一味地模仿古代,不知变通。章学诚认为,那些只知“好古”而 昧于“知时”的人,实际上是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凡学古而得其貌同心异,皆但 知有古,而忘己所处境者也。”[2](《与邵二云论文》)章学诚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 对古今关系具有朴素的辩证认识,表现出既尊重传统又不拘泥于传统的朴素辩证思想。 在今天看来,后代社会是承袭前代社会而来,必然有一个学习和继承前人文明的过程。 然而这种继承不可以直接拿来利用,而应该学习和继承前人创造文明的方法与智慧,创 造出适应当代社会的物质和精神文明。
    (二)章学诚认为后代社会是继承前代社会而来,了解古代社会目的是要重视当代社会 。他的“礼,时为大”的主张,是关于历史与现实相互联系的又一辩证认识。
    章学诚认识到社会历史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因而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呈现出不同特征。 史家可以“好古”,但不可“泥古”,应该着重关注当代的典章制度。人们认识历史, 就是要认识其不同发展阶段的不同特点,从而找到社会历史演变的法则。他认为“天时 人事,今古不可强同,非人智力所能为也”[2](《博约下》)。既然古今历史发展不同 ,那么,古今社会必然存在很大差异。章学诚强调“古今时异,周、孔复生,亦必不尽 强今以服古也”[2](《述学驳文》)。后世必然胜过前代,世人盲目崇拜前人和是古非 今的做法,显然不合时宜。章学诚主张根据客观形势制定政策,反对把古人的制度和措 施搬用到后世社会,哪怕是古代完美的制度和行之有效的措施,由于时代不同,也不能 简单地照搬。他对此解释说:“夫三王不袭礼,五帝不沿乐。不知,礼,时为大,而动 言好古,必非真知古制者也。”[2](《史释》)现实的政治制度毕竟不同于古代政治制 度,两者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学者考求古代典章制度,必须立足现实的需要:“ 制度之经,时王之法,一道同风,不必皆以经名。而礼,时为大,既为当代臣民,固当 率由而不越。即服膺《六艺》,亦出遵王制之一端也。”[2](《经解中》)这说明研究 古代历史,目的在于更深刻地理解当代典制。章学诚认为,学古的终极归宿是要更好地 了解和遵循当代典制,而不是要发思古之幽情。他指出:“学者但诵先圣遗言,而不达 时王之制度,是以文为鞶帨絺绣之玩,而学为斗奇射覆之资,不复 计其实用也。……不知当代而言好古,不通掌故而言经术,则鞶帨之文,射 覆之学,虽极精能,其无当于实用也审矣。”[2](《史释》)遵时王之制,主要目的就 是为现实社会服务。在章学诚的思想中,注重当代典章制度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认为,学者治学应当“师古而不戾于今,协时而不徇于俗”[2](《墓铭辨例》)。如果不通当代典制,就无法适应时代的需要。章学诚特别突出方志、家谱和墓志遵循当代典制名称的重要性:“夫官名地名,必遵当代制度,不可滥用古号,以混今称。”[2](《书郎通议墓志后》)他指出,某些修志者沿用旧志名称,不通清代官制,强调“生今之时,宜达今之体制”[2](《地志统部》)。地方志乃是一方之史,倘若不用当代典制名称,后人就无法考察其时代,方志也就失去存在价值。章学诚批评某些史家不通古今,不揆时势,混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特别强调史家必须重视和通晓当代各项社会制度,然后才能考察清楚历史的发展脉络。这足以证明,章学诚关于“礼,时为大”的认识,贯穿着厚今但不薄古的辩证思想,表现为一种进步的朴素辩证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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