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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的传承与启新(6)

关于社会史的史料学,我也发表过文章,如《关于建设中国社会史料学的思考》。我的意思是对史料的重新认识,有新的门类和新的发现,我和一些西方学者一样,把原来不成其为史料的文书、视觉材料看成为史料了。这有一个概念上变化,就是用社会史的新概念去搜集、解释材料。我们研究政治史、经济史,容易知道到哪里去寻觅材料,因为我们有政治史、经济史的明确概念,知道哪一类的书籍里可能有相关内容的资料。社会史史料到哪儿找?道理是一样的,应有社会史的概念,明确这是研究何种事情的学问,就可以考虑哪一方面的历史文献可能会有这方面的资料,当然,由于社会史是较新的学问,研究者还不太熟悉,寻找起来还不会顺手,不过已经有了查询的方向,事情就相对好办了。同时社会史的研究领域日益拓宽,新概念、新方向、新领域不断地产生,于是就有了探索其史料的新方向。要之,社会史研究的开展,以及关于它的新概念、新方向、新领域的提出,无不给社会史史料打开新的领域、方向。比如研究社会下层的概念被提出来了,方志、族谱、家训、笔记、一般士人撰著的文集,便会成为我们查找民众社会生活史的资料对象,从中可能发现民众的社会组织、群体生活、社交关系、家庭家族生活、节日生活、宗教信仰、神鬼信仰、秘密结社、风俗习惯、生产方式、经济状况、官民关系等方面的素材。又如妇女史、性别史研究方向的出现,各种类型的列女传记、笔记中关于女性的载笔,均被开辟为社会史的史料。身体史研究的提出,医药类的专书、民间验方、记录医疗实践的经验,被从社会史的角度加以解读,成为社会医疗史的宝贵材料。因而可以说,社会史研究赋予历史文献新的生命,而新概念、新方向、新领域是打开社会史史料宝藏的钥匙。有了这种认识,从社会史的视角出发,一些被排除的、不在视野范围的图籍、文书就被纳入到社会史史料当中,一些非传统的史书、零散的资料被加以利用,而原有的史料也可能被研究者进行新的挖掘与诠释。
    问:关于社会史研究在我国的开展情况,是不是就谈到这里,现在您能不能就社会史研究的价值,对历史学的意义谈谈您的见解?
    答:社会史研究在我国学术界的再度兴起,我想有不可忽视的巨大意义。首先,它向史学界、向史学研究提出一个新的思维模式和方法论,一个包括社会各阶层历史的整体史的思考,一个不断扩充研究领域,一个具有极大包容性的学术观念,推向史学界,从而有益于史学观念的更新,推动史学研究的向前发展;其次它赋予史学以新的生命,进一步改变历史是上层社会历史的观念和研究状况,让历史成为全人类的社会历史,不仅是政治生活史,还是社会生活史;不仅是社会精英的思想史,还是民众意识史,这样令历史学贴近民众,贴近生活,赋予新的生命意义;复次,使史学从影射史学的阴影中走出来,而富有生机;再一点,社会史成为史学与其他人文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工程科学的联系桥梁,使史学长盛不衰,这样的事情可能刚刚开始,至少我们有这样的愿望吧!
    问:您在史学理论方面也投入了许多精力,也极具前瞻性的特点,能否结合您一直关注的历史观问题,具体归纳一下您在史学理论和史学观方面的思考?
    关于史观的问题,我考虑,讲史观有两个方面,一是如何认识历史学,一是关于历史学的基本理论。我对历史学的看法,史学就是讲故事,是陈述之学,这是史学的本色。社会科学也好,人文学也好,每一门学问都有自己的特色,我们历史学要保持自己的特色。这种看法,我已发表《说“故事”的历史学和历史知识的大众文化化》一文,在此就不多说了。有的学人担忧,史学会被别的领域分割了,造成历史学危机,历史学难以存在。在我看来,这不是问题,你只要保持你的本色,就会有你的立足之处,你就和别的学科不一样,比如文学是形象思维,得益于想像,我们不能按形象思维,否则就成编造历史了。我们也不能像哲学的抽象思维,讲一些哲理。要保持我们的本色,陈述历史,寓论于史,夹叙夹议,同样令人有道理的领悟,这样还是有立足之地。历史也不怕被别的学科分割,相反来说,历史是别的学科的基础。任何一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学科史,天文有天文学史,数学有数学史,中医学有医学史,都有历史寻根的问题,它还要到历史学这里获得历史背景知识。我们只能说,从学术发展史的角度,数学史、天文学史等等可以告诉我们当时学科发展的水平,但我们给它的是历史背景知识,所以说还是如何结合得好的问题,倒不怕别人分割,你只要保持自己的本色就可以了。
    关于史学理论,我还是强调实证与理论的结合,实证史学一定要上升到理论,不能满足于一般性的陈述。关于史学研究的理论,现在来讲,我比较强调等级论和结构论,因为我们做古代史,等级能够更多地说明历史问题,有些问题用其他理论解释不清的,可能用等级理论一解释就清晰了。等级的形成既是制度所规定的,又是习俗,所以它才会深入到社会多个层面,各个层级,生活的各个领域。不同的人、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权利和义务,这是法律规定的,是不可逾越的,而这个规定,包括到你的生活方式--不同等级的官,穿衣、发型、住房,都是法律规定的。当然如果只是法律规定的,它不可能深入到各个阶层去,规定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因为法律的规定不会那么面面俱到,所以又要由习俗形成。用等级观念思考和解释历史现象可能会解释的多一些,所以我强调等级观念。关于结构论,借鉴于社会学的理论。社会学家认为社会结构理论是社会学研究最大的一个成果,社会结构是由一些要素来形成的社会关系,而所形成的社会关系不是永恒的,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结构的模式,那是静态的,实际上,它总是在冲突变动当中,应当从动态的角度去考察它。因此,动态的观念,是我们做历史的人必须具有的一种认识,历史本身是变动的,是发展变化的,用模式找出几个形态来进行研究,是必要的,可以帮助我们认识事物的本质,但还是静态性的研究。我们更要看到它的变化,那我们就要做动态的研究。
    在史观上,还有历史前进的动力和方式问题,当然现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比较少了。那时候讲阶级斗争,历史是阶级斗争按照劳动人民的愿望发展的,不是按照统治阶级的方向发展的。其实,这解释不通的,为什么发展来发展去还是剥削制度呢?我觉得好多问题还需要我们思考,比如农民战争这些问题究竟是破坏呀,阻力呀,还是促进历史发展,现在都不讨论了,我也没有更多思考,但是我思索了渐进和激进、渐变和骤变的问题,二者都可能促进历史前进。不应忽视渐进,渐进不是破坏一种制度,而是一些局部范围的改革,缓慢、缓和的改革,也可以是大范围的,但采取缓和的方式;而激进呢,是破坏,然后来建设。渐进可能不会破坏更多人的利益,而使人民得到新的利益,激进是破坏一部分人的利益,使一部分人得益,但如果历史要发展,你总是破坏一些人的利益,这样好不好,值得思考。我认为渐进派并不是反动,他们是希望历史向前走,所以从这一点上肯定他们。
    在史学观方面,还可以说到关于历史著作的问题。一部历史著作成功不成功的检验就是时间,你的书出来后可能反响很大,不一定说明你是成功的,可能反对你的很多,也不一定说你就失败,最后的结果要用时间来证明,这个我写过一篇文章《重要的是时间的检验》(收入肖黎主编《我的史学观》一书,1997年),就是说过了若干年之后,再来看你的观点对不对,文章有没有价值,有没有值得他人借鉴的地方,或者你的研究可以成为后人再研究的参考。实际上,我们的生活当中可以看到,有的名人作品要出集子,没人给他出,这是不是就叫时代的检验,时代把他给淘汰了,他的东西今天没人看了,除了注疏一些政策和空洞的理论,没有别的什么价值。但若是实证的东西,只要你写得好,恐怕哪个时代都不会被淘汰。因此我在做学问上把它当作一种要求,就是一定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冯尔康,1934年出生于江苏仪征,在北京读中学,1955年就读于南开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留校做助教,次年转修研究生课程。曾任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暨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史研究会会长。现为南开大学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中心学术委员、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委员,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和史料学的教学和研究,特别是清史、中国家族通史的研讨。主要著作有《雍正传》、《清史史料学》、《清代人物传记史料研究》、《中国古代的宗族和祠堂》、《古人生活剪影》、《中国社会史概论》、《顾真斋文丛》、《曹雪芹和红楼梦》、《十八世纪以来中国家族的现代转向》等,主编《中国社会结构的演变》,合著《清人社会生活》、《中国宗族社会》等,发表文章约2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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