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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史公曰”的春秋笔法(2)

写杂文不可无“我”。“我”就是个性,“我”就是风格”。有“我”则文长存,无“我”则易夭折。因为杂文少不了发议论,倘若无“我”,人云亦云,照搬照抄,毫无识见,那就写了等于没有写,说了等于没有说。司马迁几乎在每篇文章上都打了一个“太史公曰”的印记。在“太史公曰”中间经常出现的“余”,则进一步强化了“曰”。“太史公曰”是一把锋利无比的解剖刀,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一面光洁锃亮的镜子,是一支高吭嘹亮的小号。纵然笔下的声调、语汇变化无穷,但看来看去,还是“太史公曰”。
    和一个活跃着的“我”相联系在一起的,则是司马迁之识。《史记》里的“太史公曰”之不朽,缘由也在于此。他不唯为项羽写作本纪,把陈涉列入世家,孔子在春秋时世,地位不过是个平民,司马迁却将他列在韩、魏、田齐、陈涉之间。此外,他不仅把目光射向帝王将相、王公大臣,而且也为流氓刺客、求签问卜、贫官污吏、富商大贾、宦官戏子、后妃妻妾列传。汉兴以来,几乎没有一个史家不骂秦始皇的,因为不如此就无法说汉朝的好话。但司马迁作为汉武帝的太史令,却敢于实事求是,敢于对秦始皇的功与过作具体分析,对秦代也一分为二,既否定“秦取天下多暴”,“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又敢于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肯定秦始皇统一六国“功大”。那是需要相当胆识的。司马迁还讽刺那些人云亦云、无知盲从的学者是“耳食”,不用嘴巴而用耳朵吃东西,是多么巧妙的挖苦,又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
    三、贬的艺术
    杂文要讲究褒和贬的艺术。“太史公曰”中的“春秋笔法”,可谓是十分成熟的“杂文笔法”。
    贬,就是批评。司马迁的批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太史公曰”所运用的批评的艺术,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
    司马迁运用他那支饱醮激情的笔,首先揭发了汉代社会的黑暗。当人们在热衷于伏地欢呼汉武帝统治的文治武功、高唱国泰民安赞歌的时候,太史公却用冷峻的声音,表述了对那些“近于佞”的官吏们的憎恶之情。《万石张叔列传》描写了汉景帝、汉武帝时代的有些大官,是“恭谨无与比”的人。“万石君”的称号就是因为他家父子都是以奉迎拍马为乐事的迂腐之辈,却得到了皇帝的亲近和信任,破格提升,委以重任,直至丞相。司马迁写完了这段故事后,不胜感慨地评论道: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纳于言而敏於行”,其万石、建陵、张叔之谓邪?是以其教不肃而成,不严而治。塞侯微巧,而周文处讇君子讥之,为其近於佞也。然斯可谓笃行君子矣!
    三言两语,就把这些“其近於佞”的“笃行君子”的画皮,统统剥除了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从帮闲到帮凶,其“行”并不“笃”。现出了他们阿谀苟合、助桀为虐的二花脸本相。
    对于那批贪赃枉法、弄法乱法的酷吏,司马迁更是深恶痛疾的。他写《酷吏列传》,描写了十名惨无人性、手段残暴的酷吏,如张汤、杜周之流。他们的唯一本事是善于窥探武帝的意旨,然后象一条鹰犬地去执行。酷吏也有不少是贪官,杜周初征为廷吏,仅有一马,及官久,家赀数巨万。司马迁写《酷吏列传序》,对这批酷吏举起了带刺的鞭子,痛加鞭鞑:
    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循,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于吞舟之鱼,而吏治蒸蒸,不至于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奸伪萌起”,“上下相循,至于不振”,是借古讽今。“在彼不在此”一句,概括了全文的主旨:“彼”指德,“此”指法。太史公主张德政,反对严刑峻法。文章征引著名理论家的言论和列举汉初现实加以论证“在彼不在此”,很有说服力。
    司马迁还敢于批评皇帝,包括当代的汉武帝。在封建社会里这叫做“犯上,”弄得不好要掉脑袋。但骨鲠在喉,又不得不发,于是行文不得不极为小心,既要言其短,又要瞒过检查官的眼睛,只能采取微言大义的曲笔。这种笔法,司马迁在《匈奴列传》末已提及:“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闲则章,至定哀之际则微。”“章”是明明白白地宣讲,“微”是隐隐约约地暗示。这是因为涉及到当世之皇帝,不能不有所隐藏,有所回避,对一个正直的史学家来说,又不能作全然的违心之说。头固然要藏起来,尾却不妨露一点。这就是所谓“春秋笔法”。司马迁对于汉武帝,有一腔不平、一股愤火,尽管不敢正言发泄,但还是委曲婉转地、微微地吐了出来。细心一点的读者,是可以察其微的。例如:
    《封禅书》记载的是历代帝王的宗教活动。主要内容:一是介绍这些帝王所喜好的宗教建筑,并列举了历代帝王造出来的许多神的名字,二是记述帝王怕死而追求长生不老,访仙求药,写到汉武帝时,司马迁用了很大篇幅,写他热衷于寻访人间“神仙”——方士。写他起先怎样崇拜他们,后来又怎样发现他们说谎欺骗,最后把他们一个一个杀掉。状如客观记实,其实却是有意让事实来说话,文末又有一段经过仔细推敲的打边鼓的文字:
    太史公曰:余从巡察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览焉。若至俎珪弊之祥,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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