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历史与阶级的局限性,地主阶级不可能有科学的世界观,不能考虑到各个民族的利益,只能从本民族统治集团的利益出发制定对少数民族的政策。同时,由于少数民族落后的社会制度,决定其对中原的掠夺不可避免。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一劳永逸的民族政策的。古代史学家虽然不懂得这种社会的内在原因,但却有人看出了被这种原因所决定的现象。范晔说:“四夷之暴,其势互疆矣。匈奴炽于隆汉,西羌猛于中兴。而灵献之间,二虏迭盛,石槐骁猛。尽有单于之地,蹋顿凶桀,公据辽西之土。其陵跨中国,结患生人者,靡世而宁焉。然制御上略,历世无闻;周、汉之策,仅得中下。”(18)范晔总结两汉以来的历史,认为统一的中原政权根本没有对付落后民族进攻的上策。这个结论,完全符合历史发展的实际。 李渊建唐以后,面临突厥的威胁,与西汉面临匈奴的威胁大体类同。唐对突厥采取的对策与西汉对匈奴的对策也大同小异,都是先和后战。由于历史的前进,民族关系的发展,史学家们对民族关系的认识也愈来愈深刻了。 唐初的史学家们认为,对待落后民族对中原的威胁,不管是战还是和,都不是绝对的,必须分析当时的形势,采取具体对策。最有代表性的是魏征和李延寿。他们认为:“四夷之为中国患也,久矣,北狄尤甚焉。”从西汉以来的匈奴、乌丸、鲜卑到南北朝时的突厥,“皆以畜牧为业,侵抄为资,倏来忽往,云飞鸟集。智谋之士,议和亲于庙堂之上。折冲之臣,论奋击于塞垣之下。然事无恒规,权无定势,亲疏因其强弱,服叛在其盛衰,衰则颖塞顿颡,盛则率兵寇掠。屈伸异态,强弱相反。(19)”这种看法,抓住了要害。事无恒规,权无定势,亲疏因其强弱,服叛在其盛衰”,深刻的反映了事实真相。令狐德棻也概括的说:“若夫九夷八狄,种落繁炽;七戎六蛮,充牣边鄙。虽风土殊俗,嗜欲不同,至于贪而无厌,狠而好乱,强则旅拒,弱则稽服,其揆一也。”(20)显然这都是说,落后民族对中原的掠夺是不可避免的,中原统治者必须根据双方力量的对比,采取适当措施,离开双方“强弱”,“盛衰”的具体情况,孤立的谈“和”或“战”是脱离实际的。 魏征与李延寿还具体叙述分析了北齐、北周屈服于突厥,隋文帝利用突厥内部的矛盾实行羁縻政策;隋末农民起义后,隋朝的一些地方割据势力也乘机割据一方,突厥勾结各个割据势力为害中原。到了唐太宗时期,才彻底打败突厥,解除其对中原的威胁。对客观事实的论述,必然使人们很自然的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突厥与中原政权的关系是根据双方力量的对比发展变化的。不言而喻,中原的统治者应该针对具体情况采取对策。 综上所述,从司马迁、班固到唐初的史学家,对民族关系的看法,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司马迁与班固都看不到民族矛盾的实质所在,认识不到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司马迁认为“战”或“和”都是权宜之计,用人得当才是关键问题。班固认为防御是关键问题。这种离开民族矛盾的客观形势,想用一劳永逸的办法处理民族关系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范晔认为两汉统治者根本没有找到解决民族矛盾的好办法。 唐初的史学家对民族关系的认识大大前进了一步。首先,他们认识到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不管什么“九夷八狄”,“七戎六蛮”,都是贪而无厌,“强则旅拒,弱则稽服。”其次,他们认为历史是发展的,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民族矛盾的办法,必须根据双方力量的“强弱”,“盛衰”采取适当措施。这种观点,虽然也未说明战争不可避免的原因,但根据事实归纳出来的结论倒是正确的。这正是高于前人的地方。 唐初史学家的民族观对后世也有很大影响,例如,五代后晋刘晌所撰的《旧唐书》,基本上承袭了这种观点。该书追溯了突厥与隋唐两代的关系。隋文帝恩威并用,实行羁縻政策,隋炀帝实行暴政,引起农民起义,突厥乘机向中原发展势力;唐高祖也曾屈辱求和,但唐太宗时突厥为什么会遭彻底失败呢?刘昫等认为:“咸谓太宗有驭夷狄之道,李勣著戡定之功。殊不知突厥之始也,赏罚明而将士戮力,遇炀帝之乱,亡命蓄怒者既附之,其兴也宜哉;颉利之衰也,兄弟搆隙而部族离心,当太宗之理,谋臣猛将讨逐之,其亡也宜哉;”(21)这样根据双方情况的变化说明隋炀帝时突厥强大,唐太宗时突厥失败,比单纯的指责隋炀帝或归功于唐太宗更符合历史的实际。由此可见,在这方面,唐初史学家的民族观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注释: ①(16)《史记·匈奴列传》。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222页。 ③、④⑥(12)、⑤《魏书·序纪、匈奴刘聪传奇、僭晋司马叡李雄传》。 ⑦《南齐书·魏虏》。 ⑧《史通》卷一《六家》。 ⑨《宋书·索虏传》。 ⑩、(11)《北史·序传、僭伪附庸传序》。 (13)、(14)《晋书·刘矅传论、载记二十五论》。 (15)《晋书出版说明》。 (17)《汉书·匈奴传下论》。 (18)《后汉书·乌桓鲜卑传》。 (19)《隋书·北狄传论》;《北史·突厥传论》。 (20)《周书·异域传上论》。 (21)《旧唐书·突厥传下论》。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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