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教材,执教者必能“掌通古今”,否则,便无法任教。秦规定:“若欲有学,以史为师”。吏即史,吏史古相通。《史记·项羽本纪》、《集解》引晋灼曰:“《汉仪注》云:“令吏曰令史,丞吏曰丞史。”足见“以吏为师”,实即以史为师,史即博士,亦即以博士为师。 据《秦集史·博士表》记载:秦有博士70,今留名者17。他们有的有著作,如《汉书·艺文志》所著录者。有的以史议今,如淳于越鼓吹“师古”,鲍白令谓秦行桀纣之道,周青臣歌颂秦以诸侯为郡县,自古所不及。等等。尽管他们观点彼此不用,而皆缘史立论则是事实。 秦代史家颇享盛名,最有影响者,当数伏胜和叔孙通。 伏胜,济南人,享年90多岁,约于50至65岁左右仕于秦(23),任博士,他以毕生精力专攻《尚书》,是秦汉《尚书》学的鼻祖,他显然是精通古史的历史学家。 叔孙通,薛人,秦二世待诏博士,后仕汉再任此职,“号稷嗣君”,“盖言其德业足以继踪齐稷下之风”(24),“著书言治乱之事”(25)。他以史为鉴,总结治乱兴衰的经验教训,积极影响现实政治。刘邦曾欲以赵王如意为太子,他犯颜极谏,指出:“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史记》本传)前车之覆,不可不引以为戒。他的观点未必正确,但他占有丰富的历史知识是无可否定的。汉初,他曾任太子太傅,亦以史育人。他是政治家,也是出色的历史学家和历史教师。 秦代功于六艺,讲授经史者,还有浮丘伯、高堂生、孔鲋等。浮丘伯,齐人,受业于荀卿,与李斯同窗,精于《诗》和《春秋谷梁传》,致力讲学,后遭焚书,禁私学,被迫停止执教。其门生鲁人申公,汉初以《诗》授业,弟子自远方云集者百余人,是乃师承浮丘之故也。高堂生,鲁人,专攻《礼》学,秦火后,《礼》缺不具,惟《士礼》(即《仪礼》)犹存,时能言之者,高堂而已。汉兴,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26)称他为礼学大师,乃当之无愧。孔鲋,又名孔甲,孔丘后裔,“通六艺”,始皇召为鲁国文通君。赢政焚书,鲋为保存史籍,壁藏《论语》、《尚书》、《孝经》(27),隐居嵩阳,潜入地下讲学,受业弟子常达百余人。陈涉称王,往归为博士,卒与涉俱死。浮丘伯等精于“六艺”,实即功于“六经”。章实斋曰:六经乃先王之政典,“六经皆史也”(28)。由此可知,他们均可称为史家。 三 从秦代史家和史著中所反映的历史观点和史学思想是多元的,而起主导作用的,是历史进化论和发展历史观,以及为现实服务的史学思想。 秦代进步的历史观认为,人类历史是不断变化的。有人惯于称道五帝三王时代为古代“盛世”,却不知“盛世”之出现,是因时变革的结果。“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这是《史记·秦始皇本纪》上的观点。如前所述,该篇取材于《秦记》,实即《秦记》的观点。 秦的统一,结束三代历史,“不法先王”,何也?先王之法历千年,传至今日,“益之”、“损之”,面目全非,不可法一也。先王之法,与先王时代相一致,法可流传,“时不与法俱至”,法其法不法其时,不可法二也。正确作法:把握历史变化,变易统治方法,“世易时移,变法宜矣。”这是《吕氏春秋·察今》之卓见。其次,叔孙通也曾认为:“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商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29)礼乐一向被看作“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的统治制度(30),叔孙通的这个观点,实际上是说统治制度应随时代变化而相应更革。 历史不仅是变化的,而且是进化的。三代胜于五帝,秦胜于三代。殷代小邦林立,周代封邦甚多,导致“诸侯更相诛伐”,长期战争。秦统一后,“诸侯为郡县”,“无战争之苦”。这是李斯的宏论。在他看来,历史在不断地发展中,后来者总是比前者进步。 历史的发展轨迹是可知的,有规律可循的。这是秦代发展史观的重要观点。《吕氏春秋·执一》说,“变化应求,而皆有章;因性任物,而莫不宜当。”“章”与“性”是事物客观规律,遵之办事,则总是恰当的。 漫漫的历史长河,存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有太古、上古、中古、近世和当今之别(31)。它们各有特点。这样划分历史阶段是否科学,是否符合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姑且勿论,但它反映了历史发展的可知性,则是明显的。 秦代发展史观的理论基础,是法家思想。秦尚法术,从商鞅到韩非的法家思想,对其史观的影响极大。韩非思想影响尤为显著。法家历史观的核心是“变”,肯定社会是进化的。商鞅认为“前世不同教”,“帝王不相复”。韩非发展了商鞅这个观点,强烈反对人们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守株待兔”,“上古竞于通德,中古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32),人们应把握历史发展的脉搏,指挥自己的行动。 秦代进化史观的阶级基础,是尚处于上升阶段的封建地主阶级。为清除旧势力,巩固新统治,它要求一切都变革。战国时期的各国变法,即是有力说明。赢政也坚持发展史观,他反对“又复立国”,就是明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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