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元好问撰写的《续夷坚志》也是寓史于文,为保存金代文献资料做出的又一贡献。元好问“每以著作自任,国亡史兴,己所当为”,其所“杂录近世事至百余万言”者(32),一部分即《壬辰杂编》,一部分则编入《续夷坚志》。他将收藏这些资料的地方叫“野史亭”,明确地道出了这些“杂录”的史料性。《续夷坚志》有其基本的史学特色,从历史学的角度看,它具有金代史料的性质,其编撰目的是“以小说存史”,这一点同采入《金史》的《中州集》、《壬辰杂编》一样。所以《续夷坚志》也是“赖君大笔记完颜”(33)的一个组成部分。本名是承南宋洪迈《夷坚志》而来,洪迈之书所记皆神怪事,故名《夷坚志》。元好问书中所写大多也属此类,故名《续夷坚志》。不过“其名虽续洪氏,而所记皆中原陆沉时事,耳闻目见,纤细毕书,可使善者劝而恶者惩,非齐谐坚志也”(34)。据欧阳玄的《圭斋集·送振先宗丈归祖庭诗序》云,《壬辰杂编》有金安平都尉完颜斜烈释放俘虏中欧阳修后人的记载,与《续夷坚志》中的某些篇目十分相似,可见《续夷坚志》是有相当的史料价值的。因其收异人、异物、异事甚多,故为野史,可视为《壬辰杂编》之编外篇。 《续夷坚志》共四卷,203篇,“盖续宋洪迈《夷坚志》而作,所纪皆金泰和、贞祐间神圣之事”(35)。其中第四卷《女真黄》、《日本冠服》、《焦燧业报》、《孔孟之后》四篇有目无文;《宜请播越兆》一篇残尾。此书大致分人伦、人事、符谶、珍宝、拾遗、艺术、警戒、报应、神仙、宗教、文学、神明、怪异、精怪、灵异、物异等门类来收集的。书中记载了不少河南以北的真人真事,有一定的史料价值,从不同侧面反映出金朝时的天文、地理、历史、文物、艺文、医学、矿物等方面的情况,是一部金代档案一般的野史。后世学人曾指出:“《续夷坚志》乃遗山先生当中原陆沉之时,皆耳闻目见之事,非若洪景虚演史寓言也”(36)。正因为如此,此书已为金史研究者所重视。 卷4《炭中二仙》载:“河南温池县,炭穴显露,随取而定,用者积累成堆,下以之,烈焰炽热。”书中还载有太原府阳曲县郑村中社李姓猎户,将火药装入陶中,用以捕杀群狐。这是了解金代煤炭、火药的发展及应用的珍贵资料。 卷2中《汤盘周鼎》,卷3中《镜辨》、《古钱》、《永安钱》,卷4中《古鼎》、《吕氏所记古印章》等篇记载了有关汤盘、周鼎、太真镜、古印章、古钱、米元章《华陀帖》等文物。特别是永安钱的出土到现在仍然是个谜,但这枚钱币的出现,涉及燕京及其它不少地名的更改。卷3《永安钱》条载有:“海陵天德初卜宅燕北,建号中都,易析津府为大兴。始营造时,得古钱地中,文曰‘永安一千’,朝议以为瑞,乃取长安例,地名永安,改东平中都县曰汝阳,河南永安县曰芝田,中都永安坊曰表宁。”《续夷坚志》和《夷坚志》同,虽以志怪为主,然此条却于史有征,并非无稽之谈。大定十三年(1173年)三月乙卯,金世宗对宰臣说:“会宁乃国家兴旺之地,自海陵迁都永安,女真人忘旧风……”(37),世宗直称“海陵迁都永安”,足可见当时燕京确实曾叫永安一名。海陵王完颜亮是贞元元年(1153年)正式迁都燕京的,考《金史》卷25《地理志》云:“南京河南府‘芝田,宋名永安’,贞元元年更”;又山东西路东平府“汶上,本名都,贞元元年更为汝阳。”贞元元年这一年份,不仅与海陵迁都之年份吻合,而且与《续夷坚志》的记载也一致。这足以说明《续夷坚志》所记非妄。 元好问颇通医道。《续夷坚志》中有十几则医学方面的资料,其中详细地介绍了7种中药处方。如《背疽方》、《揩牙方》等,可以看作是《元氏集验方》的轶文。元好问的记载,使后世之人可略知其时医药学之一二。 关于艺术方面,《续夷坚志》对神乎其技的雕刻家、画家均有记载。如《稻画》中云:“西京田叟自号瓦盆子,年七十余,《尧民图》,青缣为地,稻桦皮之为,暗室中作小窍则明,与主客谈笑为之……盖稻兵不见于书,传当自此人始耳。”此外,元好问在《续夷坚志》中对金代著名书法家党世杰的书法艺术也有精辟的论述。 《天裂》云:天兴壬午(1222年)六月二十四日辰巳间,威宁县吏民数百人皆见“天裂”。《测影》篇精确地记录了当时中都、上京等地冬至、夏至时刻的日影长度数据和昼夜长短的变化。《碑子鱼》记载碑子鱼之因由。这些是珍贵的自然科学史料。 同时,《续夷坚志》中有不少篇章记载了官僚文人及名流雅士的趣闻轶事,也有些篇章记载了金代劳动人民生活的状况。元好问在《边元恕所记二事》篇中写到:“国初兵西来……攻(云中)城破,驱壮士元榆坡,尽杀之。”甚至连小孩子也“为军士驱逐……追及者皆以击杀之”。这是蒙古征服者血腥屠杀无辜的一大罪证,也是“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腹”(38)的有力注脚。元好问在《续夷坚志》中揭露了金统治者的另一种罪行:除了抓人夺地外,还有抢牲畜--“括驼”。《戴十妻梁氏》、《驴腹异物》、《炭谷琼花》等篇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对统治者的态度,使我们能从中看到尖锐的阶级对立。元好问这种秉笔直书之精神,正是历代正直史学家的可贵传统。 纵观《续夷坚志》之内容,确是“耳闻目见,纤细毕录”。其目的,就是要尽力保存中原文化,不使金源一代文献泯灭无存。它对于研究金、元两朝的历史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四 元好问的文集--《元遗山先生文集》(以下简称《文集》),不仅有较高的文学价值,而且有较高的史学价值。元好问抱着存史的强烈愿望,利用给他人写碑铭的机会,广泛地搜罗史料,将许多珍贵的史实写入碑传之中。后世学人称元好问为“金源氏一代宗工,四方碑版铭志,尽趋其门”(39)。元好问所写的碑传中有宗室、名臣、忠义、文艺、孝女、方伎、道士等诸色人物。这部分资料虽不及《中州集》小传涉及面广,但记事较小传详细。这不仅对元人修《金史》起了作用,而且至今仍系研究金史的第一手史料。所以,《文集》可以说是一部历史文学著作,一部历史文献总汇。 在《文集》中,元好问把金代120余年的历史,分为“武元立国”、“初因辽宋旧制”、“天德小康之际”、“大定承平之时”、“承安泰和间文治已极”、“中州被兵”、“金末丧乱”诸多时期,这和刘祁的分法大体一样(40)。这虽不能将金代社会发展的阶段性准确地反映出来,但大体上符合金朝历史发展的事实。尤须指出的是,元好问并未受世宗以降给海陵所加的种种罪行的影响,对海陵的“天德之治”予以公平的看法,这是难能可贵的。 《文集》从卷16至卷31,用大量的篇幅记载元好问为人撰写的98篇碑、铭、表、志、碣,从卷32至卷35载元好问写的46篇“记”,从卷36到卷37是29篇“序引”,卷38载12篇“铭”、8篇“赞”和1篇“颂”,卷39载5篇“书”和5篇“疏”。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史料,来窥究金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诸多方面的情况。 卷19《内翰王公墓表》、《内翰冯公神道碑》、《国子祭酒权刑部尚书内翰冯君神道碑铭》3篇是元修《金史》为这些人作传的底本和依据。其他的也可以帮助我们对当时各阶层的人们有一个了解,从而使我们明了当时金统治下各阶层人的等级地位情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