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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摘谬误 传信求实(2)

袒护陷害说。当代史学家柴德赓先生对妄说吴缜撰《纠谬》动机也有一说,他说:“欧阳修为北宋显学,王明清尊崇欧阳修至说欧阳之父决不出妻,为李心传《旧闻正误》所纠。此处仍是袒护欧阳修,不满吴缜,其言也未必可信。……欧阳修卒于熙宁五年(1072),其学派势力至南宋也还存在。吴缜因作《新唐书纠谬》和《五代史纂误》,其必为欧阳修的门生故吏所排挤无疑。”(柴德赓《史籍举要》)认为吴氏冤案是欧氏门徒为维护师尊而有意陷害所至。
    惊诧妄猜说。吴缜在《纠谬序》及《进〈纠谬〉表》中,针对《新唐书》中“善恶多相异之辞,纪传有不同之事,虚实详略,年月姓名,阙漏重复,抵牾驳杂”、“抵牾穿穴亦已太甚”等问题,每每“感愤叹息”、“常切私愤”,从而在《纠谬》一书中诘难考驳,措词尖刻异乎常情。尤其是“常切私愤”和“感愤叹息”,人们对其感愤不能理解而产生妄猜,捕风捉影之说也就不难理解了。
    其实,吴缜撰《纠谬》的真正动机,是针对《新唐书》修撰中的失误、问题而发的,正像周中孚所说的“好学深思之士”。至于言辞中意含讥刺,弹纠中过于苛细,正所谓人们常说的“欲事改修,自不能不痛加指斥”。吴缜“颇欲为欧、宋之诤友”(清·沈初《浙江采集遗书总录》),实非心量窄小之人。他作《纠谬》弹劾《新唐书》,正是他对史书态度的集中反映。
    首先,吴缜对修史要求很高,认为史书受到后人诋斥是正常的。他说:“史才之难尚矣!……自秦汉迄今千数百岁,若司马迁、班固、陈寿、范晔之徒,方其著书之时,岂不欲曲尽其善而传之无穷?然终亦未免后人之诋斥。至唐独称刘知几能于修史之外,毅然奋笔自为一书,贯穿古今,讥评前载,观其以史自命之意,殆以为古今绝伦。及取其尝所论著而考其谬戾,则亦无异于前人。”(吴缜《纠谬序》)认为史书受人抨击是常情,即使是备受人称誉的“前四史”和史学大家刘知几的著作都不免后人诋斥,《新唐书》也莫能例外。而且,他从刘知几撰《史通》,批评历代修史成败和史书优劣,从而阐述自己的史学主张中得到启发,自己另辟蹊径,寓批评于专书考辨之中,言之有据,以便更能服人,这是值得肯定的。
    其次,既然有错就应改正。吴缜认为《新唐书》之修撰,令人失望。宋代重修《唐书》,有《旧唐书》作参鉴,辅之以新出史料;又开史馆专修,前后历时十七年,以欧、宋大家主之。此书本应修撰得较好,更何况书成后又自诩“文省事增”、“义类凡例,皆有据依”(曾公亮《进〈唐书〉表》)。吴缜进行实际考察,认为并非如此,故“从吏之暇,披卷以寻”(吴缜《进〈纠谬〉表》),仅以本史自相质正,纠出谬误四百余条,分门别类,编纂成书,正是可取之举。
    当然,吴缜在弹纠考辨之中,是否非要言辞尖刻,意含讥刺不可,则值得商讨。平心而论,《新唐书》规模宏伟,卷帙繁富,勒成删定,非出一手,其中抵牾舛驳之处,势所难免,这也是不必讳言的客观事实。吴缜弹劾《新唐书》,如果纠所当纠,言辞又不太过火,就不会授人以柄,为同仁所指摘。正如钱大昕所说:“新史舛谬固多,所纠非无可采,但沾沾自喜,只欲快其胸意,则非忠厚长者之道。”(钱大昕《纠谬跋》)
    综观诸家对《纠谬》评价,我个人认为,不能因“为贤者讳”而私存偏见,更不能因人废言,因事废著,应该实事求是地具体分析《纠谬》对《新唐书》所纠究竟正确与否,才能得出合乎理性的评价。正如柴德赓先生所说:“学术问题,当从学术本身研究讨论。吴缜既作《新唐书纠谬》,应当看他所纠的是不是谬,不必问他对欧阳修是否有成见。先从枝节问题予以打击,不再齿及他的论点,这便是排斥异己,压制思想。”(柴德赓《史籍举要》)
    二、吴缜为《新唐书》有功之臣
    《纠谬》与《新唐书》的关系,《四库全书总目·新唐书》条有如下说法:
    书甫颁行,吴缜《纠谬》即踵之而出。其所攻破,亦未尝不切中其失。然一代史书,网罗浩博,门分类别,端绪纷拿,出一手则精力难周,出众手则体裁互异。爰从三史,以逮八书,抵牾参差,均所不免,不独此书为然。……吴缜所纠,存备考证则可,因是以病《新书》,则一隅之见矣。认为《新唐书》纵然有诸多失误,亦属常见,不足为奇;吴缜所纠,虽有可取处,但也是一家之说,仅可“存备考证”而已。我以为,此论有偏见,所说理由,不能服人,有因人废言之嫌(四库馆臣也认为吴缜是泄私愤而作《纠谬》)。所纠为常见之误,并不能贬低《纠谬》的成就;而越是常人视而不见的错误,才更应纠正,这样,史书才能日臻完善,就这点而言,吴缜是《新唐书》的有功之臣。
    《纠谬》一书,分二十门,共计四四九条,就《新唐书》在编纂上的前后矛盾、剪裁不当,以及史实脱误、史例不明、文字乖谬四个方面进行纠驳。所纠《新唐书》谬误四四九条,不乏精审卓识,可供后人参鉴者颇多。
    其一,弹劾编纂有据,深中其病。如自相违舛,一事两见而异同不完者,卷十“吴凑韩皋传不同”条:
    《吴凑传》云:“贞元十四年夏,大旱,谷贵,人流亡,帝以过京兆尹韩皋,罢之。即召凑代皋。”今案《韩皋传》云:“拜京兆尹,奏署郑锋为仓曹参军。锋苛敛吏,乃说皋悉索府中杂钱,折籴粟麦三十万石,献于帝。皋悦之,奏为兴平令。贞元十四年大旱,民请蠲租赋,皋府帑已空,内忧恐,奏不敢实。会中人出入,百姓遮道诉之。事闻,贬抚州员外司马。”由此言之,则皋之为京兆无政之甚者,而《吴凑传》所云,乃似皋本无过,而德宗以之为过。其意殊与皋传不同,书法如是可乎?一事两见,评析本应一致,京兆尹韩皋被罢职因由说法不一,是“无政之甚”还是“本无过,而德宗以之为过”,前后叙述矛盾,作者又怎能自圆其说?
    其二,考证史料精到,辨析入微。这里仅举卷一“以无为有”门“代宗母吴皇后传”条的考辨为例,《新唐书》记载宰相李林甫阴谋不测,太子(李亨,后为肃宗)内忧,玄宗与高力士见其宫不整,故恻然为太子选配偶,于是生李豫(后为代宗),生后三日,负姆嫌其丑陋,便取他儿代之,而玄宗不乐。吴缜便举出四条证据反驳其说。1,据本纪,李豫生于开元十五年,李林甫开元二十年才当宰相;2,李豫生时,其父李亨也不是太子,至开元二十六年李豫十二岁才为太子;3,太子之宫有典司之人,不可能不整饰;4,负姆换儿,纯属小说家言,天子的皇嫡长孙岂能轻易更换。所以断言,《新唐书》之说,漏洞很多,“出于传闻小说增饰之言,不足取信于后世。”这条考辨,很有说服力。其它如清人李慈铭举出吴书“据贞观四年天下断死罪二十九人辨六年京师死囚四百之谬;据高宗年辨《孝敬皇后传》称萧妃女义阳、宣城二公主四十不嫁之谬;据王承宗反及李吉甫再入相岁月辨《郑絪传》言吉甫谮絪漏言于卢从义之谬;据杨子琳、杨惠林二人时地先后,辨《刘昌裔传》、《戴叔伦传》以子琳作惠琳之谬;据《穆宗纪》及《刘总传》、《温造传》、《崔植传》,辨刘总所纳卢龙军八州九州七州不同之谬;据《玄宗纪》及《韦庶人传》、《刘幽求传》临淄王以夜入宫诛韦氏,辨《安乐公主传》所称方览镜作眉闻乱之谬;据《张孝忠传》载其子茂宗尚公主孝忠遣妻入朝执亲迎礼,辨《蒋父传》所称茂宗尚公主母亡遗占丐成礼之谬”,考证精审,“皆有功于史学甚大”(《越缦堂读书记》三《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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