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历史的复杂格局及其演变趋势从深层冲击着人们的历史观和价值观,从而在方法论上也充分地暴露出人们在认识世界历史及其演变发展方面的局限性:缺乏科学的世界历史观念。近年来,学术界已普遍意识到,研究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对于科学的世界历史观念在现代的确立,具有极为重要的方法论意义。但是,由于忽略了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建构问题的系统考察,目前学术界存在着种种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不准确、不科学甚至错误的认识。据此,有必要从历史和逻辑相统一的角度对有关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建构问题加以系统考察。 一、批判与继承的原则和方法 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形成、建构的过程,离不开对前人所遗留下来的有关思想材料的批判与继承。但要正确考察这种特定的批判与继承关系,必须首先明确“世界历史”观的界定及其基本问题,否则,考察的指向性将会陷于混乱。 “世界历史”观具有双重规定性:哲学方法论上的和具体的史学方法论上的。在一定的意义上可以说,“世界历史”观是联结哲学方法论与具体的史学理论的桥梁。因此,当世界历史思想没有获得这种双重规定性时,它就不会具有系统的理论形态,即不会升华为“世界历史”观。从“世界历史”观的哲学规定性角度上看,它是历史哲学的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它在整个历史哲学中处于界定其他概念、范畴以及彼此之间相互关系的地位。例如,离开“世界历史”观,“历史规律”、“历史时间”、“历史意义”、“历史结构”、“历史过程”、“历史事实”等范畴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就难以确定和把握。当然,历史哲学的全部内容是不能浓缩到“世界历史”观的框架内的。“世界历史”观有其所要解决的特定的基本问题,即作为整体的世界历史及其演变发展与世界历史各个构成部分及其演变发展之间的关系问题。“世界历史”观的其他逻辑环节都是围绕着这一基本问题展开的。明确了上述问题,我们对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近代资产阶级特别是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间的批判与继承关系的系统考察便获得了正确的逻辑基点。 近代资产阶级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直接的思想理论来源。作为近代资产阶级世界历史理论发展的最高成果的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在马克思的批判与继承过程中处于“头等”重要的地位。当然,在马克思那里,没有哪一本著作系统地表述了他是如何批判与继承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的,但这种系统的批判与继承又的确存在。它内在地存在于马克思对黑格尔的整个学说体系不断扬弃的过程中。在这里,笔者不想一般性地谈论“批判与继承”的原则和方法问题,而仅就目前学术界不少人在关于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之间关系问题的研究中所存在的两点疑惑,陈一管之见。 1.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之间的批判与继承关系是否存在? 目前学术界有些人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范畴与黑格尔的“世界历史”范畴在“指向性”上是根本不同的:“后者指向人类总体历史,前者指向18世纪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因此,搞清楚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范畴与黑格尔的“世界历史”范畴在“指向性”上的关系,是正确考察二者之间的批判和继承关系的重要逻辑前提。 在马克思那里,“世界历史”范畴有四层相互联系的含义:一是指人类历史发展的统一性及其共同基础。二是指各个民族和国家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系统间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总体。这一总体是一个特定的动态过程。衡量这一总体发展程度的尺度是:“每一个单独的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42页。)。 三是专指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大工业“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化的世界市场,控制了商业,把所有的资本都变为工业资本,从而使流通加速(发达的货币制度)、资本集中……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8页。)。 四是特指在资本主义发展的一定阶段上所产生的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及其结果。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既是现实的历史运动,又是人类所追求的崇高目标。只有在消灭劳动异化和经济关系异化的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各个个人的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意味着他们的存在是与世界历史直接联系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 卷,第40页。)。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范畴这四层相互联系的含义是不可分割的,它构成了科学的“世界历史”范畴整体的规定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不可以根据研究的需要而分别从上述四种不同的含义上使用“世界历史”范畴。不过,每当从其中的某种含义上使用“世界历史”范畴时,决不能在逻辑上忽略这种含义与其他三种含义的相互规定性。 在黑格尔那里,“世界历史”范畴也有四层相互联系的含义。一是从“世界理性”是世界历史的本原和基础的意义上讲“世界历史”。如黑格尔说:“世界历史在一般上说来,便是‘精神’在时间里发展……”(注:黑格尔:《历史哲学》,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114页。)。二是泛指人类历史在其发展过程中所呈现的整体联系。黑格尔用唯心主义语言巧妙地表述了“世界历史”范畴的这层含义:不同的(或各具特点的)世界历史时代在其相继更替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纵横联系“使我们达到全体的联系--达到以世界历史成为世界历史的概念”(注:《历史哲学》,第113页。)。 三是专指“地理大发现”以来的历史(实际上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黑格尔说:“世界历史是专门用来表现‘精神’怎样逐渐地达到自觉和‘真理’的欲望;它本身中的黎明来了,它开始发现要点,最后它达到了完全的意识。”(注:《历史哲学》,第94页。)黑格尔有时也把“地理大发现”以来的历史称之为“新世界”。在他看来,这个“新世界”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一种国家的体系和国家相互间的一种关系出现了”(注:《历史哲学》,第478 页。)。四是指历史的终极目的即个人自由的全面实现。黑格尔认为,历史终极目的实现是一个不间断的过程,“‘世界历史’不过是‘自由概念’的发展”(注:《历史哲学》,第503页。),因此, 个人自由实现的程度是衡量世界历史发展程度的标准。 以上笔者粗略地阐述了马克思和黑格尔各自对“世界历史”范畴所作的规定。在其方法论功能上,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两位思想家各自对“世界历史”范畴所作的规定有四个方面的近似点:都用“世界历史”来表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统一性及其共同基础;都用“世界历史”来表示人类社会历史纵横联系的整体性及其发展过程;都用“世界历史”来表示资本生产方式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变化;都用“世界历史”来表示人类不断实现和追求的特定目标--自由和解放。 为了不致于使人们对笔者的上述比较产生误解,在这里有必要对以下两点加以说明。其一,上述方法论功能的近似之处,只能说明在逻辑上为什么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重要的思想来源,抑或说,只能在逻辑上断定这两者之间存在着系统的批判与继承关系,而不能进一步说明这种特定的批判与继承关系本身。其二,上述近似之点丝毫没有抹煞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黑格尔的世界历史理论之间所存在着的本质上的差别,即便上述近似之点本身也包含着明显的差别。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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