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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寿彝先生和20世纪中国史学(2)

作者在半个世纪以前写下的这段话,在今天的社会实践中,仍具有现实的意义。值得 注意的是,作者并不是一般地倡言加强爱国主义思想教育,而是从一般意义上提高认识 进而结合自身的工作来提出问题的。他十分诚恳地说:
    我作为一个历史教师,同时又作为少数民族中的一个成员,愿在这里提出一个问题, 就是爱国主义思想教育和少数民族史结合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这种结合是完全必要的 ;现在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完全必要的。
    他从四个方面分析了这种必要性,认为,“第一,国内少数民族都有悠久的历史”; “第二,国内少数民族,在中华民族历史创造的过程中,有不少特出的贡献”;“第三 ,国内少数民族也都是‘酷爱自由、富于革命传统的民族’”;“第四,国内各族人民 的亲密团结,是有历史传统的”。作者从历史上论证了这些见解,最后指出:
    总之,爱国主义思想教育和少数民族史的结合,不只可以更宽广了爱国主义思想教育 的内容,并且还深刻了、强化了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内容。这一方面是通过了爱国主义 思想教育,而更加巩固了各族人民底团结;又一方面是由于各族人民团结得更加巩固, 而大大地提高了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效果。所以,在爱国主义思想教育方在展开的今日 ,把爱国主义思想教育和少数民族史结合的问题提出来,有完全的必要。也许有人认为 对于少数民族史知道得太少,不易结合。这是事实。但如果你不愿用功钻研,你就永远 不知道。你多钻研,就多知道一些。钻研的人多了,用功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的也就 多了。这也是事实。
    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新中国的历史表明,白寿彝先生在50多年前提出的这个问题,具有 多么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同时,也证明白寿彝先生作为一个爱国主义者的思想 的深刻和影响的广泛。
    对于白寿彝先生来说,从爱国主义走向马克思主义,从现象上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从实质上看,这同他的生活经历、“师友之益”以及出自内心的追求真理的自觉要求是 密切相关的。抗日战争时期,白寿彝先生在云南大学执教,同楚图南先生结下了深厚的 友谊。新中国成立之初,白寿彝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同侯外庐先生结下了深厚的 友谊。从白寿彝先生的学术活动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楚图南、侯外庐对他的影响。 这种影响不止是学术上的,而且也是思想上的。侯外庐先生是新中国时期的北京师范大 学历史系的第一任系主任,对推动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改造旧的史学体系,发挥了重 要作用。一个突出的事例,是侯外庐先生在历史系组织中国通史教学改革小组,而白寿 彝先生是组长。这个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摸索以唯物史观为指导,改革中国通史的教学 。白寿彝先生在小组中的作用是十分突出的(注:见刘淑娟《侯外庐同志在北京师范大 学历史系》,载《史学史研究》1982年第3期。)。今天看来,这或许是白先生比较系统 地接触和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开端,并对他此后50多年的治学道路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白寿彝先生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运用,是一个不断探索和深入的过程。20世纪50年 代,他着重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民族史和民族问题的研究。从1951年出版的《回回民族 底新生》一书的末章中,可以看出白先生当时已经系统地阅读了毛泽东的著作,尤其是 毛泽东关于民族工作的一些论断和指示,格外为白先生所重视;从1952年出版的《回民 起义》资料集的《题记》中,可以看出白先生已经开始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 ,来观察历史上的民族问题和民族关系问题,分辨历史文献所反映出来的阶级分野和所 记史事的真伪;1954年,白先生发表了《学习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共同体的理论,改进 我们的历史研究工作》(注:见《新建设》,1954年第1期。)等等,表现出一位忠诚于 人民的史学家追求真理的自觉和热忱。
    20世纪60年代,白先生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方法研究中国史学遗产,他发表的《 谈史学遗产》和《中国史学史研究任务的商榷》二文,是这方面的很有影响的撰述。在 《谈史学遗产》一文中,白先生深入地讨论了经典作家关于历史唯物主义之历史的问题 。他在本文的最后一部分中写道:
    马克思主义出现以前有没有历史唯物主义,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还没有搞得很 清楚。经典作家所指出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都是采用大工业生产以后的历史现 象。在此以前,比如在封建社会或更早的奴隶社会,是否也可以有这样的萌芽呢?如果 中国封建社会已有了这样的萌芽,是在什么历史条件下产生的呢?这些问题都不是一下 子说得清楚,需要从长讨论的。(注:《谈史学遗产》,见《学步集》第153页,三联书 店1962年版。)
    白先生所提出的问题,是中国史学遗产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他在其后的研究中,用 大量的事实证明在中国史学上是存在着这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的,从而为科学地 总结中国史学遗产开辟了新的路径。在《中国史学史研究任务的商榷》一文中,白先生 论述了“精华和糟粕”、“规律和成果”、“理论和资料”等三个问题。其中,最具有 理论意义的方面,是作者关于规律的论述。白先生指出,发掘和描述中国史学上历史唯 物主义观点和历史唯物主义发展的规律、朴素辩证法观点的历史观点的发展规律,是“ 中国史学史研究的重要任务”。同时,他还指出,研究中国史学上的技术层面的规律、 历史文学发展的规律,也是必要的。本文最后又着重强调了应当注意到“中外史学的发 展应有共同的基本规律,也必有各不相同的民族特点”(注:见1964年2月29日《人民日 报》,收入《白寿彝史学论集》(下),第595-601页,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从这两篇论文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白先生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理 论与方法,深刻地剖析了中国史学史研究的基本问题,显示出了他的马克思主义修养发 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十年“文革”,给全国人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教训。“文革”后的拨乱反正,以及在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指引下,中国学术界的马克思主义水平大大提高了。在 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在新的历史时期,白先生在历史研究和社会活动方面,都显示出他 作为一个忠实的和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本色。这个时期,是他的学术生命最活跃的时 期,他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方法运用到他所涉及到的一切领域。他发表了关于对中国封 建社会认识的理论,关于中国历史上民族关系主流的理论,关于马克思主义史学在中国 的传播和发展的认识,关于史学遗产的新认识,主编了具有中国史学特点的《史学概论 》,以及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史学体系的理论,关于中国通史和中国通史 编纂的理论,关于历史教育的理论等等(注:参见《关于中国封建社会的几个问题》、 《中国历史的年代:一百七十万年和三千六百年》、《关于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以 上收入《白寿彝史学论集》上册,第3-40页);《关于中国民族关系史上的几个问题》( 收入《白寿彝民族宗教论集》第46-65页,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出版);《六十年 来中国史学的发展》(收入《白寿彝史学论集》下册,第639-649,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4年出版);《关于<谈史学遗产>》、《谈历史文献学》、《谈史书的编纂》、《谈 历史文学》(收入《白寿彝史学论集》上册,第494-550页);白寿彝主编《史学概论》( 宁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关于建设有中国民族特点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几个问 题》、《关于史学工作的几个问题》(收入《白寿彝史学论集》上册,第307-341页); 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第1卷(导论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出版);白寿彝著《历 史教育和史学遗产》(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白寿彝史学论集》(上)第155-30 6页等。)。他的这些认识和理论,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 基本原理指导下,结合具体的研究对象,根据可靠的事实和文献,提出新的结论,进行 新的理论创造。这不仅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而且是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丰 富和发展。
    概括说来,这就是一位爱国者发展成为马克思主义者的历程。白寿彝先生以其丰富的 理论遗产和史学著作,表明了他是一位热忱、忠实而卓有成就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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