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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雪窦重显生平及《祖英集》研究


    
                  
    
    纪雪娟
    
    北宋真宗与仁宗两朝,禅宗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禅宗内部,沩仰宗已从式微到绝传,法眼宗自永明延寿后也从极盛走向式微,在仁宗朝内法脉断绝。曹洞宗由盛到衰,唯大阳警玄禅师独立支撑。与云门宗可相比较的是临济宗,汾阳善昭禅师名声大震,声势浩大,仁宗天圣年间(1023—1032)转向南方发展。而云门宗此时活跃于南方,并开始向北发展。契嵩在《传法正宗记》中记载了禅宗五家在此时期流传情况:“正宗至大鉴(慧能)传既广,而学者遂各务其师之说,天下于是异焉,竞自为家。故有沩仰云者,有曹洞云者,有临济云者,有云门云者,有法眼云者,若此不可悉数。而云门、临济、法眼三家之徒,于今尤盛。沩仰已熄,而曹洞者仅存,绵绵然犹大旱之引孤泉,然其盛衰者岂法有强弱也,盖后世相承得人与不得人耳。”云门宗在宋代得以发展壮大得益于“相承得人”,重显作为北宋云门宗关键性人物(图1),积极回应古文运动,广交士大夫,沟通儒释。重显尤善著述,数量颇为可观,是研究宋代“儒释融摄”的重要文本,对于雪窦重显,学界已有一定成果问世,现在此基础之上对重显生平及重要著作《祖英集》做进一步探讨。
    

一 雪窦重显的生平稽考


    重显为云门宗下二世禅僧,为智门光祚法嗣,因晚年住持雪窦山,故而也被称为“雪窦重显”。日本佛教学者忽滑谷快天在《中国禅学思想史》中,称重显为“禅道烂熟时代的第三人”(第一人为法眼宗的永明延寿,第二人为临济宗的汾阳善昭)。今试图综合重显之书信和其他文献,借以分析勾勒重显出家、行脚、得法和弘法之完整生平。
    
    重显(980—1052),字隐之,遂宁(今四川遂宁市)李氏子,出身豪富之家,世代以儒业相传。重显的出生也颇具传奇色彩,太平兴国五年(980)佛诞日四月初八生,母亲文氏“始生瞑目若寐,三日既浴,乃豁然而寤”。重显少不食荤血,精锐读书知要,下笔敏速。七岁有僧过门,重显闻梵呗之声,喜不自胜,既恳请出家,父母决意不可,重显绝食以明志。咸平六年(1003),重显父母丧,遂诣益州(今四川成都)大慈寺普安院仁銑师,落发为其弟子。依照其戒腊可推算,此时重显已经受具足戒。时益州大慈寺每日皆有讲授经论之活动,重显受具之后,广学经论,且善于辩经,“横经讲席,究理穷玄,诘问锋驰,机辩无敌”。重显在听从僧元莹讲授唐代宗密的《定慧圆觉疏》(全名为《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略疏》)时,对其中“心本是佛,由念起而漂沉”语句产生质疑,伺夜入室请教元莹大义,如此反复四次,莹不能解,拱手称谢,并称“子非滞教者,吾闻南方有得诸佛清净法眼者,子其从之”。大圣慈寺当时为综合类佛学院,兼容各宗,讲授众多经论,尤其以“藏经大部律僧长讲之数兼列”,如《定慧圆觉疏》即华严宗经典,而元莹发现重显并不满足于凝滞的文论,于是建议他参学禅宗。重显离开四川,东出襄阳(今湖北襄阳),沿汉水北上,出游荆渚间。
    
    重显首先达到郢州(今湖北钟祥)的大阳山明安寺警玄禅师处,在此担任典客。重显曾与几位游方的僧人讨论当年法眼宗文益与赵州和尚的侍者关于“柏树子”公案的宗旨,重显说道“宗门抑扬,那有规辙。”禅僧韩大伯讥笑重显“智眼未正,择法不明”,并诵偈一首“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一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重显称奇,由此二人成为至交。即此后又与禅僧齐岳结伴过江到蕲州黄梅(在今湖北蕲州)五祖山参访云门下二世师戒禅师,因“机语不契”,重显独遣齐岳前往,自己并没有入寺参谒。又北游至复州(今湖北天门市),此时临济下五世谷隐蕴聪(965—1032)嗣法于首山省念,于景德三年(1006)在襄州(今湖北襄樊)城外石门山(乾明寺)传法,丛林称为石门聪禅师。重显闻名前来参谒,居留三年,但仍“机缘不谐”,蕴聪认为“此事非思量分别所解”,并建议其去随州(今湖北随州)云门下三世智门光祚禅师处问法。智门光祚是香林澄远的嫡传弟子,惜诸僧传皆无传,《建中靖国续灯录》记:“(随州智门光祚禅师)久参香林,大悟心印。出为师表,缁素咸宗。啐啄迅机,应酬飞辨。门下嗣法,悉世宗匠。都尉李侯,奏赐章服。坐灭虽远,道风益扬。法子法孙,愈久愈盛。”智门光祚早年在随州双泉寺修行,后迁至智门寺、复州(今湖北天门市)崇胜院,并因李都尉奏请赐紫衣。李都尉即真宗时驸马都尉李遵勗,大中祥符年间被召对便殿,与万寿长公主成亲,授左龙武将军、驸马都尉。李遵勗好佛,曾在景祐三年(1036)编纂《天圣广灯录》,仁宗亲自为其做序,且李遵勗广泛结交僧人,许多高僧因他奏请而得朝廷赐紫。
    
    重显于北塔处参谒光祚禅师,在祚师处顿悟,留五年,尽得其道。重显跟随光祚禅师学法,并无过多记录。《塔铭》记:“一夕问祚曰:古人不起一念,云何有过?祚招师前席,师摄衣趋进。祚以佛子击之,师未晓其旨,祚曰:解么?师拟答次。祚又击之,师由是顿悟。”此事说明光祚主张不立文字,以棒喝击打寻求顿悟之说。
    
    重显在这一时期于鼎州(今湖南常德)大龙山炳贤禅师担任知客,在南岳福岩禅师处为藏主,先后参谒了罗汉和尚、庐山罗汉寺法眼宗行林祖印禅师(法眼下二世)、筠州(今江西高安)大愚守芝及其嗣南岳云峰文悦、舒州(属今安徽)海会寺四面和尚等人。在这些行脚的过程中,都有重显与多人机锋问答的记载。其中在居留庐山林禅师道场时,重显问林禅师“法尔不尔,云何指南?”林禅师重复答曰:“只为法尔不尔。”重显遂“拂袖而去”,众人皆震惊。然行林禅师却道:“此如来广大三昧也,非汝等辈以取舍心可了别也。”由是重显声名渐传于丛林。后重显南游庐山栖贤寺参谒法眼宗僧澄湜(法眼下二世),见澄湜简严且少接纳,于是以《狮子峰》为题写诗讥讽之,曰:“踞地盘空势未休,爪牙安肯混常流,天教生在千峰上,不得云擎也出头。”
    
    重显后往池州(今安徽池州市)景德寺担任首座,为众讲解僧肇的《般若无知论》。并在此结交了儒士曾会,曾会幼时曾与重显居于一处,端拱二年(989)进士,天禧年间(1017—1021)年间担任池州知州,曾引《中庸》、《大学》,参以《楞严经》,与禅宗相似的语句询问重显,重显认为禅宗与“教乘”尚且不一致,更何况《大学》、《中庸》,并弹指一下曰:“但恁么荐取!”曾会立即省悟。重显于景德寺期间,他问住持慧日和尚:“明知生不生相为生之所流,即不问;颇有不知生不生相为生之所流,也无?”慧日和尚回答道:“还见两畔僧么?”责怪重显“上座问底话甚奇怪”并以“住持事繁”为由终结了此讨论。“生不生相”出自《师子吼了义经》,经中文殊师问婆罗门长女菴提遮问题,以阐明“生以不生生为义”的道理,以及见生性者与不见生性者处于世的差别。重显有所领悟欲与慧日和尚多加讨论,然慧日和尚并不能很好的讲解此问题,重显准备离开池州景德寺南游杭州、钱塘,登天台、雁荡山。曾会建议去杭州灵隐寺,此时住持延珊禅师(法眼下四世)为曾会故交,曾会以书荐显,重显至灵隐寺并未出示曾会的推荐书,而是隐名作为一名普通僧人修持三年。后曾会奉使浙西,入寺拜谒,重显才出示举荐书,珊禅师由是称奇。
    
    苏州吴江太湖有小岛名洞庭山(今西湖庭山),有座翠峰禅寺住持之位虚席,经曾会和延珊禅师推荐,乾兴元年(1022)吴江翠峰僧众作《苏州在城檀越请住翠峰疏》迎请重显前往担任住持,重显作《赴翠峰请别灵隐禅师》一诗请别。翠峰寺成为重显第一座正式住持弘法的禅寺。重显在翠峰时,举唱清越,《颂古百则》既做于此时。由此翠峰寺名声大震。明代文徵明曾在其《翠峰寺》中赞叹云:“悔不曾参雪窦禅”。宋仁宗天圣初年(1023),曾会出知明州(今浙江宁波),派专使携《明州军州官请住雪窦疏》请重显住持雪窦资圣寺。吴江僧众固留不可,作《苏州僧正并诸名员疏》,与明州专使发生争执,重显升座告知众人“僧家也无固无必,住则孤鹤冷翘松顶,去则片云忽过人间,应非彼此殊源,动静乖趣”,并表示曾会“星驰介使,辎重俄临”,且“佛法委自王臣兼住持”。后翠峰僧众同意重显至雪窦资圣寺,重显作《送僧》,以显惜别之情。重显遂至雪窦资圣寺任住持,路途中经过苏州万寿寺、秀州(今嘉兴市)嘉禾寺、杭州灵隐寺、越州(今绍兴市)承天寺,每到一处,皆礼遇甚隆,诸院长老都请重显升堂讲法。尤其是经过灵隐寺时,诸院长老尊宿特设茶宴,请雪窦升堂讲法,这些示堂的内容由弟子收编入《雪窦和尚住洞庭语录》和《明州雪窦明觉大师开堂录》中。
    
    雪窦寺在今天浙江省奉化市(图2),原为宋初法眼宗僧人、《宗镜录》作者延寿创立的寺院。重显到达雪窦寺后,重整修行及生活规范,时而与僧众入城缘化,“宗风大振,天下龙蟠凤逸,衲子争集,号云门中兴”,在此期间,重显著《瀑泉集》。重显担任雪窦资圣寺住持期间,继续与曾会交往频繁,曾与其讨论唐代赵州和尚“勘破婆子”的公案。重显一日入城化缘,想至州府拜见曾会,看门人以公文规定“止绝僧道投刺”为理由将其阻拦,重显做偈送曾会。偈曰:“碧落烟凝雪乍晴,住山情绪寄重城,使君道在未相见,空恋甘棠影里行。”后曾会回偈曰:“劳劳世务逐浮沉,一性澄明亘古今,目击道存无阻隔,何须见面始知心。”此后曾会破例派人请重显相见,问道:“道存无阻,因甚入来不得?”曾会离任赴越州新职,重显一直陪送至越州,并逗留数日。重显与曾会的交往,对其后传法弘法帮助甚大。
    
    明道元年(1032)重显作《拈古集》,驸马都尉李遵勗奏请仁宗表赐紫方袍,皇祐中贾昌朝奏请敕赐“明觉大师”之号。重显得到敕授师号,集僧上堂说法:“道无不在,谁云间然。故天有道以轻清,地有道以肃静,谷有道以盈满,君有道以敷化。故我今上皇帝,金轮统御,睿泽滂流,草木禽鱼,无远不及,岩野抱疾之士,俄乘宠光。此生他生,无以云报。贤守司封,高扶尧舜,下视龚黄,龚(袭)千载之雅风,锁万邦之春色。伫当明诏,别振休声,贰车屯田,诸厅朝宰,不敢饰辞褒赞。仲尼言云:吾祷久矣。”其中这段话不仅引经据典,且最后竟然引用了孔子的“吾祷久矣”,不仅表达出了自己得到敕受师号后的激动感恩之情,并且同时巧妙的将自己比附孔子,这样儒者也无法批评他的入世思想。宝元元年(1038)重显作《颂古集》,他选录了唐宋丛林间流传的语录一百则,在有的语录后面加上评论性的语句即“著语”,每则语录结尾之处加“总结”两字,后针对此则语录作偈颂。
    
    正如重显传奇的出生经历,他预知了自己圆寂之日。宋仁宗皇祐四年(1052),重显命“门弟子建寿塔于寺之西南五百余步,一日命侍者洒扫塔亭。行至山椒,历览久之,曰:‘自今过此,何日复至’,左右僧徒皆大惊”。重显至塔前,总结自己的一生道:“吾平生患语之多矣”。翌日出杖屦衣钵,散遣其众,六月十日寂灭,俗寿七十三,僧腊五十,如重显所约,七月初六入塔。虽然在《明觉大师塔铭》中记重显并未留下示寂偈,善卿于《祖庭事苑》中记重显“不遗嘱,亦不说偈”,但在拾遗中却保留了雪窦的《示寂偈》,内容为:“白云本无羁,明月照寰宇。吾今七十三,天地谁为侣。”善卿以为吕惠卿《塔铭》所言“无颂辞”误也,故而判断此颂文“颇类雪窦之作”,收录于《雪窦拾遗》中,而此示寂偈是否真为雪窦所作,现不得而知。
    
    重显在雪窦资圣寺住持二十九年,度僧七十八人,弟子中以在越州天衣寺传法的义怀禅师最为著名。
    

二 重显《祖英集》成书经过与版本流传


    重显弟子惟益、文轸、圆应、文政、远尘、允诚、子圜等裒记重显题唱语句诗颂为《洞庭语录》、《雪窦开堂录》、《瀑泉集》、《祖英集》、《颂古集》、《拈古集》、《雪窦后录》共七集。其中《祖英集》(《四部丛刊》称《庆元府雪窦明觉大师祖英集》,《大正藏》称《明觉禅师祖英集》),为好道者所录,门人文政作序,集重显住持翠峰、雪窦禅寺期间感兴怀别贻赠之诗偈、赞铭,辑成二百二十首,好道者记录下来后呈予重显,重显认为“余偶兴而作,宁存于本,不许行焉”。此人力证这些诗文的价值,并要求结集成书,雪窦勉强从其愿。文政于天圣十年(1032)作序,此时重显43岁。重显圆寂后,编为《祖英集》。文政序言:“大圭不琢,贵乎天真;至言不文,尚于理实……总辑成二百二十首,今此本复增五十首。乃知雪窦平日著述散落甚多,卒难考纪”。说明此集从1032年至1108年间,又增加了五十多首。现今看到的《祖英集》中所存诗、颂已达到二百九十七首,说明善卿所见本后,《祖英集》内收录重显诗、颂还在不断增加。
    
    现存宋刻本,题为《庆元府雪窦明觉大师祖英集》(图3)。此后归季振宜所有,最后流落至铁琴铜剑楼。卷首钤有“季振宜藏书”朱印,但季振宜《季沧苇藏书目》中并无著录,疑似此本后归瞿氏铁琴铜剑楼所有后,故而季氏不曾收录于书目中。《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记:“题弟子远尘、允诚、思恭、圆应等集,有昙玉、圆应、文政等序。遵王钱氏所藏只有《祖英集》一种,此其全帙也。《颂古集》后有‘参学仙都沙门简能校勘’一行,《祖英集》后有‘四明洪举刊’一行。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廓’字减末笔,当是宁宗后刻本。旧为泰兴季氏藏书。”瞿本现藏于国家图书馆,白口,左右双边,框高18.6厘米,宽12.9厘米,“玄”、“殷”、“廓”皆缺笔。《四部丛刊》据瞿氏铁琴铜剑楼本影印入续编(图4)。
    
    德国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现藏元椠《祖英集》一部(图5)。外有木盒,上墨笔书写“佛顶国师手泽本”、“祖英集 元椠”,佛顶国师为日本僧人一丝文守(1607-1646),故该元椠本为其遗物。卷首钤有“一丝”“小汀氏藏书”朱印,卷中文字有日文朱笔点校。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殷”、“玄”字减末笔,“廓”字未减笔。卷末有(一)吕惠卿所作塔铭;(二)《大慧和尚赞师画像》;(三)浙江万寿自如重刊语录疏;(四)后“童行祖荣同募缘”,“雪窦住山守常劝缘”,“四明徐汝舟刊”。“万寿自如”应该为元代杭州径山万寿寺住持一溪自如,他得法于云峰妙高,是临济宗法嗣。重刊疏记:“寺既毁,印板亦随烬。人每病其磨灭,而欲新之。今其时矣。凡我同志,痛先觉之洪规,阐千载之芳烈,其可后乎。右伏以乳峰崒嵂,目前万象皆空,舌本澜翻,瀑下千寻如故。天荒地老,山深水寒,寥寥浮幻何足云,落落宏规还可复。一字根极,劳生眼开印蟾轮,何必蹄涔,觌夜光须震沧海。巧出匠手,匪求蚀木于文,世有知音,不在焦桐之发。谨疏。”
    
    自如重刊语录疏后附有雪窦寺住持德云于开禧元年(1205)年题记、泰定元年(1324)释如芝所作记文一篇。此二记文版式与前文不同,每半页八行,行十四字。德云题记云:“明觉禅师,住当山三十余季,雷霆诸方。时天衣方主中庄,由是冲、本、秀、夫出,而盛其道于天下。前此盖未闻有刊其语。于山中者及是,乃克为之视。钱唐、福唐版本为优。具透関眼者阅之,可以挹清标于百载,启蛰户于玄关。乃知,正法眼藏付嘱有在。时开禧元年仲冬 雪窦住山德云谨题。”当时雪窦寺住持德云重新覆刻《祖英集》,指出浙江和福建的版本最优,说明重显的著作传播范围较广。故而开禧本应为《祖英集》现可知晓年代的最早刻本。
    
    德云题记后释如芝所作记文云:“明觉大师语录,板行久矣。然奥旨微言,峻机妙用,匪陋闻浅识者所可得,而管窥蠡酌也。雪窦毁变,板亦就烬,方外圆藏主,募缘重刊。连城之璧,照乘之珠,复为赵廷之归,合浦之还,俾后学有所宗仰。其于吾教,岂少补哉。泰定甲子佛成道日禾城本觉末学比丘如芝拜书。”据《增集续传灯录》记如芝为杭州净慈灵石如芝禅师,雪窦寺于至元二十五年(1288)惨遭焚毁,重显著作印板随之毁尽。如芝描述了重显著作因雪窦寺毁变殆尽,于泰定元年募缘重刊的情景。
    
    结合前一溪自如所作重刊疏,可以断定,开禧元年雪窦寺德云刊刻《祖英集》,应为目前可知年代的最早刊本。泰定元年(1288)藏于雪窦寺《祖英集》与印板皆毁于火焚,由守常、祖荣、圆藏主募资重刊。而径山万寿寺曾在宋宁宗、宋理宗时期连遭火灾,三毁三建。入元之后,径山寺日渐衰落,又于至元十二年(1275),至元十七年(1280)两度失火,寺中经卷皆于大火中烧尽,住持云峰妙高全力修复,一溪自如为云峰妙高法嗣,自是全力抢救毁于火焚的古籍,由是重新集赀重刊。而同惨遭祝融的雪窦寺也于此时重新刊刻整理该寺典籍,故而自如为《祖英集》的重刊撰写疏文,也在情理之中。该本后归日本僧人一丝文守所有,几经辗转后现归德国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所有。
    
    现比对四部丛刊收录宋本《祖英集》与德藏《祖英集》,文字异同如下表:
    

    四部丛刊本《祖英集》
    

    德藏《祖英集》
    

    卷数、篇名
    

    玲珑八面自回合
    

    玲咙八面自回合
    

    卷上,《送宝相长老》
    

    衰岩影响士
    

    襄岩影响士
    

    卷上,《春风辞寄武威石秘校》
    

    坼花功未深
    

    拆花功未深
    

    卷上,《春风辞寄武威石秘校》
    

    羽翼博风今是时
    

    羽翼抟风今是时
    

    卷下,《赠别太臻禅者》
    

    侗侗为二相
    

    侗侗为一相
    

    卷下,《因仰山气球颂》
    

    兰之得荪,其道必有
    

    兰之得荪,其道必存
    

    卷下,《酬海宗二侍者》
    

    雷峰孤顶谁家路
    

    雪峰孤顶谁家路
    

    卷下,《送廷利禅者》
    

    可见,二本文字差异之处甚少,且多为字形相近而致,似为刻工刊刻之时疏忽所为。
    
    《祖英集》另收入明永乐北藏、永乐南藏,南藏本为僧录司右阐教兼灵谷禅寺住持净戒重校,《大正藏》收录该本为崇祯七年(1634)增上寺报恩藏本。上海图书馆又藏明翻刻本、日本天保六年(1835)大智院刊本。《四库全书》所收为汪汝藻家藏本《祖英集》二卷。
    
    三 重显《祖英集》蕴含的禅僧诗文观
    
    北宋初年,文坛上掀起古文运动的风潮,柳开、王禹偁等人纷纷要求恢复古道,柳开云:“吾之道,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文”,“文章为道之筌也。”王禹偁表达了文章“句易道,义易晓”的要求。但是宋真宗时期,杨亿、刘筠一辈人起,西昆体又风靡一时,除了姚铉等少数人外,大部分还是推崇此奢靡文风。北宋中叶,儒学家们接过宋初重振古文雄风的大旗,古文运动再次掀起高潮,真宗时期的西昆体诗文,晚唐五代至宋初的绮丽文风,盛行数百年的《文选》之学,皆在古文家的反对之列,古文运动成为儒学复兴这个时代的思想潮流在文学上的体现。
    
    古文运动对禅宗队伍带来的改变即是文采风流的博学之士、习儒者取代了文化水平不高的下层民众,禅宗语言为之发生了重要变化。正如周裕锴所言,“在唐代禅宗极端否定文字的同时,一场新文字运动已悄然兴起。一种迥异于佛经律论文字的宗门语日益成为禅宗师徒间的主要对话工具,并随着语录和诗偈的流行而蔚成风气。”所谓宗门语,指的是主要由俗语和诗句组成的、有别于汉译印度佛经原典语言的中国禅宗话语系统。禅籍中诗句的大量创制和引用,即儒家诗文化通过中晚唐士大夫日趋频繁的参禅活动已渗透到禅文化之中,本土士大夫话语系统发挥了潜在的影响。
    
    雪窦重显正生活于西昆体兴盛与古文复兴之间,他“以辩博之才,美意变弄,求新琢巧,继汾阳为颂古,笼络当世学者,宗风由此一变矣”。
    
    《祖英集》所收诗文即有突出的两个特点:一是坚持文字的重要性,熟悉儒家五经、道家经典,大量用典,摒弃了禅门中的空谈、低鄙之风。重显诗文的第二个特点是追慕古风,诗文生动形象。他的诗文多效仿禅月贯休公,尤其重诗文韵律。重显的诗歌大量用典,摒弃了华而不实的佛门用语,且韵文体的颂古与诗歌有相通之处,这为禅僧诗文开辟了一条新途径。
    
       重显虽然注重使用儒学化的文字来阐发佛理,但佛理在重显眼中显然是第一位的。曾会曾以《中庸》、《大学》参以《楞严经》,而重显答曰:“这个尚不与教乘合,况中庸大学耶?学士要径捷理会此事。”并弹指一下,“但恁么荐取”。重显提倡的仍为棒打击喝的参禅方式,他认为儒家经典与佛学显然不能简单比附。
    
    重显的诗歌“大圭不琢,贵乎天真,至言不文,尚于理实”,《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形容他“戒行清洁,彼教称为古德,故其诗多语涉禅宗,与道潜、惠洪诸人专事吟咏者,蹊径稍别。然胸怀脱洒,韵度自高,随意所知,皆天然拔俗。五言……皆绰有九僧遗意。七言绝句如《自贻》、《送僧》、《喜禅人回山》诸篇,亦皆风致清婉,琅然可诵,因非概作禅家酸馅语也。”重显“工翰墨,作为法句,追慕禅月休公”,效慕五代贯休,熟知魏晋玄学,所作诗偈优美,辞藻华丽,并讲求音律对偶,于禅法之外又增添了儒学的诗文素养,成为云门宗宗风大振的关键人物。
    
    
    
    
    本文发表于《形象史学研究》2015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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