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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昆:牧区社会多元发展研究——以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为例(2)


    三、东乌旗牧区社会多元发展的实践
    面对草原生态不断恶化,草场面积日渐碎片化等问题,以及国家、市场、技术等现代性体系的不断影响和冲击,作为实践主体的牧民如何在变迁与转型过程中调适,维系游牧生计和传统文化的连续性。正如洛耶所说:“适应正在开始被看成不是由于环境决定有机体变化的结果,而是由于有机体积极回应环境中觉察到的制约性结果”,[11](P122)在传统与现代、适应与选择的阵痛中,他们具备怎样的主动性和能动性,又表现出怎样的特殊性。带着这样的思考,我们展开讨论。
    (一)经营观念的转变与畜群结构的调整
    草场和牲畜承包到户之后,家庭作为独立的经营单位,发挥的功能被空前强化了。新的社会环境对牧民提出新的要求,赋予了他们新的责任、义务和角色,这就需要作为实践主体的牧民必须改变传统的认知方式和行为方式,学习新的知识本领,从而适应新的自然环境和社会文化,以求维系游牧生计的可持续。独立经营、自负盈亏是当前牧民必须面对的生活现实。在牧业经营个体化和市场观念不断被强化的双重背景下,如何经营,怎样达到利益最大化开始成为每一个家庭生存的关键。由此,一些头脑灵活的牧民首先开始了他们的探索和致富之路,成为最先适应新环境的牧区精英。葛根图成为当地草场划分之后率先转变经营观念,壮大家庭畜群的先例。
    个案1:葛根图,蒙古族,63岁。1968年从通辽移民来到了呼热图淖尔苏木阿日斯楞图嘎查。1983年分牲畜时,15只羊/人,5头牛/人,家里姊妹5人,加上父母,7口人共分到105只羊,35头牛。第二年分草场,按照2000亩/人,共分到14000亩。葛根图比较聪明,他从本地购买乌珠穆沁小羊耙子,③45元/只,卖给呼伦贝尔的牧民,85元/只,挣了钱再去买山羊和绵羊羔子壮大畜群规模。因本地蒙古牛个头小,他就从东北花500~600元购买个大体肥的改良牛犊,养大了可以卖到1200元。全家人苦心经营,几年之后羊群很快发展到2000多只,牛500多头,成为全旗典型的富裕大户。
    在东乌旗,像葛根图这样的牧民不在少数,尽管分草场之初,每家分到的牲畜较少,但畜产品的市场需求和价格增长刺激了牧民努力扩大畜群,增加家庭收入。事实上,只要部分牧民从经营方式的转变中得到了实惠,周围牧民就开始相继效仿,从而加速了东乌旗社会经济的转型与变革。此外,为保证牲畜的膘情和接羔率,每到八月牧民就需要储备数万斤草料过冬。牧民夏季将一定面积的草场围封起来作为打草场不去放牧,如果自家草场退化严重,不足以满足冬春的草料储备,就要向其他牧民购买草料和饲料。这说明牧民已经意识到,草场的退化使畜群仅仅靠啃食牧草已不能维持其体力和营养了,需要放牧结合舍饲才能渡过难关。这对于世代以传统游牧为生的牧民来说,从依靠天然放牧转向以放牧为主、补饲为辅的经营方式经历了一个缓慢的认知和适应过程。负责发放补贴的青巴特向笔者讲述了牧民最初对待政府补贴饲料的态度:
    “2003~2006年,因春季休牧,政府给牧民补贴饲料。当时我们在卫生队大院里负责给牧民发放玉米籽。许多牧民刚领了玉米籽,一出大院就卖给旗里的汉人喂猪了,100元一袋的饲料只卖30元。那时他们还不认识饲料,也不明白饲料对牲畜的作用,还说‘我们的羊是吃天然牧草的,不吃那些东西’。现在哪有牧民不认识饲料的,一到秋天,家家都来旗里成车购买回去冬天喂羊。”
    由此,从依靠天然放牧到放牧结合舍饲,牧民在不断学习和适应,改变和选择过程中,努力维系着传统游牧生计方式。自古以来,根据草场类型合理调整家庭畜群结构维持牧草生长的最佳状态,是牧区生产遵循的传统法则。畜群结构是家庭畜群内不同畜种的比例,及同种牲畜的年龄、性别的比例结构。王建革认为畜群结构不但是生态条件的变量,也是社会结构,特别是蒙古族阶级结构的变量。而这里对畜群结构的探讨主要是基于特定生态条件下,家庭畜群内不同畜种的比例结构。东乌旗牧民按照食草量,将五种牲畜分为大畜和小畜两种类型。大畜包括蒙古马、蒙古牛及骆驼,小畜以蒙古山羊和绵羊为主。从实用性来讲,大畜属于役用牲畜,小畜属于奶肉兼用牲畜,以及作为商品出售或婚礼、社交等馈赠礼物在不同家庭之间流动。[12](P47)
    自20世纪80年代之后,全旗畜群结构中,大畜比重逐年下降,小畜比重逐年上升。其中,小畜当中的绵羊比重增速迅猛。截至2011年,全旗牲畜总头数为1472557头(只),大畜101785头,小畜1370772只,牛80412头,马20922匹,骆驼449峰,绵羊1267805只,山羊102967只。④大畜在全旗牲畜总头数中所占比例6.9%,小畜所占比例93.08%,绵羊所占比例高达86.09%,山羊只占7.0%,牛占5.5%,马占1.4%,骆驼则更少,仅占0.03%。笔者根据东乌旗统计局及地方志办公室所获数据,对20世纪80年代之后的全旗畜种结构比例进行了整理(见表1)。
    
    从表1数据可以看出,东乌旗传统的五畜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在自负盈亏、自担风险的分散家庭经营中,牧民开始倾向于调整畜群结构扩大畜群规模,进而能够在短期内快速增加家庭收入。对此,笔者从100多户访谈个案中分别抽取了地理位置、草场植被和家庭经济情况不同的3个个案做进一步分析。
    个案2:白乙拉,蒙古族,30岁,乌里雅斯太镇道木德嘎查牧民。由于出生于草场承包之后的1984年,所以没有分到草场,父亲去世后,母亲将父亲的草场3119亩给了他,妻子没有草场。目前家里绵羊304只,其中母羊200只,大羔子60只,小羔子40只,羊耙子4只,山羊没有。此外还有2匹马,用于冬天下大雪时放牧,4头牛用于产奶及奶制品制作。
    个案3:格日勒图,蒙古族,45岁,萨麦苏木满都拉图嘎查牧民。1984年分草场时,按1225亩/人划分,家里四口人,共分到4900亩,另租其他牧民草场4000亩。目前家里绵羊1300只,其中种公羊20只,牛和山羊没有。马2匹,主要用于那达慕和祭敖包时赛马。
    个案4:特木尔,蒙古族,62岁,嘎达布其镇尚都嘎查牧民。1983年分草场时,母亲、弟弟,再加上特木尔和妻子及四个孩子,共8口人,按1969亩/人划分,共分到15752亩草场。如今母亲和弟弟已去世,家里六口人的草场还没分开,共养羊1000多只,其中山羊20多只,牛和马没有。
    以上个案显示,位于东乌旗中部个案2的牧民主要以养殖绵羊为主,山羊没有,马和牛分别为2匹和4头。位于东乌旗北部个案3的牧民,家庭主要畜种同样为绵羊,马2匹,牛和山羊没有。而西部个案4的牧民只有绵羊和山羊,牛和马均没有。由此可知,牧民的家庭畜群结构主要以小畜为主,且以绵羊中的母羊为主,种公羊和山羊为辅,牛、马、驼等大畜因饲养周期长,经济效益小,目前已基本被逐出家庭畜群结构。小畜又主要表现为绵羊头数及比例的增长,这和绵羊在牧民生活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有一定关系。原因是绵羊繁殖快、出栏快、经济效益好,在市场上具有较大竞争优势。被快速卷入市场体系的牧民,在生产和贸易市场上无力对抗畜产品的无差异竞争,他们开始越来越依靠市场和变现能力,努力参与市场经济,增加家庭收入。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