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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东]禹妻“涂山”氏名称与“蜍蟾”同源考


    摘要:涂山是传说中的一个地名,是禹娶涂山女之地,会诸侯之地,杀防风之地。涂山何在,众说纷纭,文章试图证明此山原本不存在,与嫦娥化蟾的“蜍蟾(蟾蜍)”一样,具有同一语源。禹的妻子涂山氏在文献中又被记载为女娲,“娲”、“娥”同音,女娲与嫦娥原本是同一神,嫦娥化为蟾蜍的另一种形式,是女娲地名化为涂山。
    关键词:涂山;蟾蜍;女娲;大禹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5CRK018):全要素生产率驱动型经济增长条件下的就业创造研究
     作者简介:吴晓东,苗族,湖南凤凰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为神话学。
    

    一、涂山女即女娲
    涂山,是传说中大禹治水时娶妻的地方,最早见于文献是在《尚书·益稷》:“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1]其次是在《楚辞·天问》:“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涂山女,而通之于台桑?”[2]治水成功之后,大禹又在涂山会诸侯,防风仅仅因为迟到,他便把防风杀了。关于禹在涂山杀防风的故事,《述异记》载:“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防风氏后至,禹诛之。”[3]
    关于涂山地理位置的考证,有淮南说、当涂说、会稽说、重庆说、汶川说、三涂说等多种观点。从屈原“焉得彼涂山女”的问句便知道,至少从战国开始,人们就在纠结“涂山在哪里”的问题了。这些观点的提出都是以涂山真实存在为前提,再引经据典证明某地自古就有那么一座同名的山,或一个同名的地方。但是,从大禹、女娲名称的来源看,他们并非历史真实人物,娶涂山女的事也就无从谈起,只能是神话传说而已。
    关于大禹的妻子,多称为涂山女,涂山女只是指涂山那地方的女子,或涂山氏族的女子。涂山女的具体名字,文献中有女娇、女娲等多种说法。《吴越春秋》卷六“赵王无余外传”载:“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禹行十月,女娇生子启。启生不见父,昼夕呱呱啼泣。”[4]秦嘉谟辑本《世本·帝系篇》却有所不同:“禹娶涂山氏之子,谓之女娲,是生启。”[5]
    娇与娲的繁体字分别为嬌、媧,字体十分相近,王孝廉认为女娇、女娲其实是一个人:“禹的妻子涂山之女,谓之女娇,女娇或被写作女憍(《大戴礼·帝系》),或作女[走介](《汉书·古今人物表》),由《国语·晋语》所载‘黄帝之母有蟜氏’在《史记·三皇本纪》中写作‘有娲氏’,可以知道蟜、娲是相通的字,因此,女娇、女[走介]、女憍也就是女娲。《世本》说,‘涂山氏号女娲’,更可知禹的妻子是女娲无疑。”[6]从传说特征来看,女娲与涂山女也有很多共通之处。张开焱在《涂山氏与女娲及其在夏人创世神话中的地位和作用》一文中说:“涂山氏与女娲之间有很多类似性,她们都是古代南方的女神,都是禹的妻子,都是婚爱生殖之神,都是石神,都曾经被碎尸,因此,可以断定两者在远古夏人原初神话中本是同一个神祇,只是在后世的流传过程中被分离了。”[7]
    其实,“娇”与“娲”不仅繁体字形相似,而且古音也相近。音韵学家郑张尚芳将“娇”的上古音构拟为[kraw],将“娲”的上古音构拟为[kwrool],所以,女娲记为女娇,也可能是因为语音的缘故。
    无论是文献记载还是学者观点,抑或字形、语音的近似,涂山女都被认为是女娲,大禹与女娲是夫妻。如果说大禹的妻子是女娲,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就摆在了我们面前:文献与民间口传都说伏羲与女娲是夫妻,那么大禹与伏羲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同一个神吗?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梳理伏羲女娲、后羿嫦娥的语源。
     二、女娲即嫦娥
    我们需要先说说后羿嫦娥、伏羲女娲名称的构成方式。这些名称都是在前面加一个字来表示尊敬、神格、性别等等,“羿”前面加“后”构成“后羿”,“后”只是表示羿的君王身份。“娥”前面加“嫦”构成“嫦娥”,有学者认为“嫦”是为了避讳汉代皇帝刘恒的“恒”而改的,其实不然,这个问题后文将详细阐释。“羲”前面加“伏”构成“伏羲”,“伏”是由“博”演变过来的,所以伏羲又被称为包羲、庖牺等等,“博”表示伟大。“娲”前面加“女”只是为了表示性别。除了在前面加“女”,“娲”还经常在后面加“皇”,构成“娲皇”。如果我们只分析这两对配偶神名字的核心词,那么它们有十分整齐的对应,也就是说,“羿”对应“羲”,“娥”对应“娲”。“羲”原来与“義”同音,《说文解字》解释“羲”说“从兮義声”。“羿、義”目前都读[ji](拼音记为yi),“娥”在一些方言读[wo],而“娲”也曾经读[wo],目前有一些以“呙”为声符的字依然读[wo],比如涡、窝、蜗。后羿嫦娥与伏羲女娲的对应如下:
     
    后羿嫦娥与伏羲女娲的对应不仅是语音上的,同时也有神格上的。后羿、伏羲的原型都是太阳,嫦娥、女娲的原型都是月亮。后羿虽然是射日的神,但他原本自己就是太阳,叶舒宪在《日出扶桑:中国上古英雄史诗发掘报告》一文中认为后羿即太阳本身:“按照‘熟知’的射日神话,羿与太阳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对立的、仇敌的关系。如果有人说羿和太阳本来具有同一性的关系,大概很难有人相信。但事实却很可能如此。”[8]后羿的妻子嫦娥是月亮神,这一点已经是众所周知而无须多说了。伏羲的太阳神格也很明显,因为众多汉画石的伏羲像经常与太阳相伴。相应地,女娲像与月亮相伴,具有月亮神格。女娲的月亮神格除了在汉画像中有所体现之外,还表现在她是高媒神,而高媒在民间也就是月老。可见女娲与嫦娥原来是同一个神。这些神格的来源,其实是这些名称与日月有关。“羲[ji]”与“日[ji]”的读音相同,目前山东日照等很多地方也是将“日”读作[ji]。[wo]这个音是由“我”的读音[ηo]变来的,目前很多地方依然将第一人称“我”读作[ηo],而[ηo]这个音正好与月亮的“月”上古音[ηod]几乎一样。
    宋金兰在《汉藏语“日”“月”语源考》中提出:“汉语和藏缅语言的‘日’和‘月’均来源于‘眼睛’一词。”[9]眼睛”是现代汉语,古汉语称为“目”。宋金兰首先分析“日”和“目(眼睛)”的关系,日的上古音构拟是njig,虽然“日”的声母是n-,而“目”的声母是m-,但是,以“日”为声符的形声字有读m-声母的,如汨罗江的“汨”是明母锡部字*mleg,汉代有人名金日蝉,其中的“日”有明母异读。此外,在有的汉语方言里“日”存在n-和m-两种声母形式,例如闽南建瓯话中的“日”,文读是n-,而白读音是m-。在古汉语音系中,明(m-)、泥(n-)二母关系相当密切,如“母”(m-)与“女”(n-)是同族词,“弥”(m-)和“你”(n-)同从“尔”声。至于“月”,无论是汉语还是藏缅语,“月”都与“目”或其同源词读音相同或相近。比如古汉语的“月”为ηwad,“目”为ηrωn,载瓦语的“月”为lo51mo55,“目”为mjo21。由此可证,“日、月”是由“目”发展而来。
    根据上文的分析,后羿嫦娥、伏羲女娲以及大禹女娲等其他神名的语源可图示如下:
    无论是文献记载,还是汉画像,女娲都是人身蛇尾的形象,嫦娥却几乎见不到这方面的记载,可是,有一块被命名为“嫦娥奔月”的汉画像,其中奔月的嫦娥却拖着长长的尾巴。1999年,国家邮政局还根据这幅汉画像发行了一枚名为“嫦娥奔月”的邮票。这块汉画像说明了,嫦娥与女娲原来是同一神,是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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