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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本通弥]“作为日常学的民俗学”思考——以东亚的“共同协作”为视角


    摘   要:“作为日常学的民俗学”这一主张的原委及其意义,主要集中于“日常”概念的多义性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在东亚地区,用表意文字——汉字来表记的“民俗学”,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很高的亲和性,但放眼未来,其局限性将会渐渐显露出来。因此,我们需要从“日常”的视角重塑民俗学,这与将民俗视为文化遗产的视角完全相反。业已在日中韩扎根的民俗学,虽各有其自身独特的“日常”研究土壤,但东亚三国在相互借鉴研究视角与知识积累的同时,共同创造属于东亚的民俗学,从而向世界发出东亚的声音,应是今后致力的方向。
    关键词:日常;民学;生活世界;生活财生态学;世态
    作者简介:岩本通弥(Iwamoto Michiya),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日本东京1130033);赵杨,东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江苏南京210096)。
    

    一、问题所在:东亚民俗学的特殊性
    笔者从2013-2014年左右开始提倡“作为日常学的民俗学”。这个转变的决定性契机是2013年12月UNESCO(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条约的政府间委员会将“和食:日本人的传统饮食文化——以正月为例”(Washoku,traditional dietary cultures of the Japanese,notably for the celebration of New Year)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农林水产部突然强行加塞参与评定的“和食”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事,使得以日本民俗文化遗产为中心的文化遗产保护制度发生了改变,甚至对民俗学也产生了巨大影响。此后,笔者决定开始积极倡导“作为日常学的民俗学”,这是因为,相对于对文化遗产的“观光式视角”、以收集、拥有和永久保存为宗旨的“博物馆学式欲望”,笔者期望能恢复民俗学原本的研究视角和姿态,将视角重新放回到我们身边日常的“理所当然”和生活文化中去。
    之所以下此决心,是因为受到“和食”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一事的触动。首先,笔者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下文将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略写为ICH)已经超出了民俗学的规定范围,成了一个政治性问题。其次,在东亚,此事对民俗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笔者预见到民俗学本来的意义、研究视角等都会变得非明朗化,对此感到忧虑。换言之,笔者认为,与其直接批判ICH,不如对抗性地提倡“作为日常学的民俗学”,这对于民俗学而言,更具有实质性、建设性以及说服力。笔者对于将民俗学和ICH无批判性地联系起来、民俗学恐将沦为夸耀民族主义荣耀的工具这一东亚今日的民俗学现状,以及将此视为理所当然的局面,心存疑虑,因此决定使用“日常学”这一名称。这是出于对日益增强的将所谓“民俗”与ICH等同视之的倾向的反抗,而后文将论述为何这一反抗需要东亚的“共同协作”。
    2006年ICH公约生效之初,名录中日中韩东亚三国的遗产数超过了整体的半数,这种不均衡现象导致了后来对各国申请数量的限制。即便如此,现在位列名录数前三位的国家仍然是东亚三国(根据2020年的统计数据,中国42项、日本22项、韩国21项,全世界共计492项)。在东亚,ICH和民俗学具有极为紧密的联系,然而从长远看来,这种联系的紧密性在某种意义上也会成为一个弱点。换言之,现今在东亚流行一时、但终有一日会成为明日黄花的ICH申请热潮一旦退去,东亚的民俗学本身是否也会一并消失呢?这种危机感难以拂去。当然,民俗学与ICH并非等价关系,即便现在看起来联系紧密、关系良好,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将我们身边的“生活文化”,将即便不被视为文化遗产也能够加以研究的民俗学的形态,还原至本来的样子,并开拓不同的研究路径及目标犹未为晚。笔者由此开始构想通过原有的“司空见惯”性(平凡性、琐碎性,triviality)来把握身边琐碎的“日常”和生活文化的民俗学。
    于是,笔者利用日本文部科学部提供的两项科研经费,组织日中韩三国共同研究会,并且从那时起至今,刊行了包含日中韩三国语言论文的研究交流杂志——《日常与文化》。从2015年到2021年,一共刊行了9期。杂志主页上也将中文版论文进行了公开,敬请大家查阅(http://park.itc.u-tokyo.ac.jp/alltag/)。事实上,在《日常与文化》杂志中,笔者迄今为止并没有清晰地界定过“日常”的定义。
    这是为何呢?参考德国迄今为止对“日常”开展多义性研究的状况,笔者想陈述两点理由。首先,笔者认为从一开始便加以定义、使之单一地固定下来并不恰当,“日常”理论及其包含的多种意义复杂交错,故而难以定义。其次,在2020年春开始的新冠疫情背景下,日本政府及行政部门开始极力倡导所谓的“新日常”。如此,“日常”开始变成一个带有政治性意味的语词。其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期的1941年,日本也同样热切关注过“日常”,所以回顾“日常”的政治性时,也有必要揭示其具有一定程度的方向性。
    笔者认为《日常与文化》杂志迄今为止刊载的论文已经大致描绘出了其方向性的轮廓,因此,笔者将这些论文加以整理、提出假说,希望以此来抛砖引玉。本文将尽量用平易的语言对深奥的“日常”进行论述,分析包含多重视角的“日常”的多义性以及与之相关的多重研究路径,并展望未来。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