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京人民大会堂江苏厅里笑语喧声,周恩来正在这里接见英国《泰晤士报》记者访华团。 今天的周恩采虽然率直而又风趣地回答着各种问题,细心人还是能看出他眼窝里隐隐网满血丝,神情格外的疲惫。 昨夜他肯定通宵未睡。 《泰晤士报》副社长查尔斯先生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周恩来,心情激动,一边滔滔不息地抒发着对中国、对周恩来的仰慕之情,一边解释英中两国间因社会制度不同,对一些国际事务立场、观点不同而造成的一些曲解和积怨。 韦尔娜则一改往常犀利、大胆的发问,苛刻、狡黠的诘难的习惯做法,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周恩来,碧蓝的眸子里笼罩着迷惘、忧苦的神情。 细心的周恩来转过脸,恢谐地问:“韦尔娜小姐,是不是北京的气候和饭菜不太合胃口啊,往常你可是最调皮、最活泼的一个,今天怎么啦?” 一向以大胆,机敏闻名于世的韦尔娜,此刻竟满面羞红,慌乱得无言以对。 查尔斯解释说:“韦尔娜小姐前几天受了点惊吓,昨天飞机上又因为晕机呕吐了两回,大概身体还没有康复吧!” 周恩来面色严肃起来,轻声问:“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韦尔娜若无其事地说:“小闹剧,就为我在报上发了几篇有关中印边界争端的评论,有些暴徒羞恼怨忿,便捣毁了我的居所。好在他们没朝我开枪,如果中上一弹,今天恐怕就不能再坐到这儿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恩来庄重地说:“新中国成立以来,有许多国际朋友为维护中国的尊严和合法权益,为密切同中国人民的友谊,做出了牺牲和贡献。中国的政府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 在座的宾客都被周恩来深情、诚挚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 韦尔娜只觉一股热流注入心田,禁不住轻声抽咽起来。 周恩来掏出手帕,示意身边的翻译,将手帕送过去。 这方手帕,一直被韦尔娜珍藏着,几年以后,她在编著的《中印边界的争端》一书中中专门提及了这方手帕。 周恩来为了改善一下会谈的气氛,看了一下手表,说:“今天的报纸,我们晚出了两个小时,上面刊登了一个重要捎息,现在广播电台正在广播这条消息,从今日拂晓开始起,我国政府决定对印度军队的大规模入侵进行反击。” 在座的记者都被这个巨大的新闻惊怔住了,韦尔娜错愕地抬了一下头,慌忙擦去睑上的泪痕。 “怎么?会谈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不想采访一下我吗?”周恩来幽默地说。 会谈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查尔斯问:“贵国政府决定反击,虽然突然,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请问,贵国动用了多少兵力?” 周恩来说:“由于作战地区天候、地理条件的限制,投入的兵力不可能多,我们只抽调了西藏军区、成都军区的两三个师,加上原来的边防部队,大约有五万多人吧。” 韦尔娜问:“我记得印度考尔将军曾说过,在这个季节,中国的大批增援部队不可能越过积雪复盖的山脊,到达喜玛拉雅山区,请问,中国的军队是怎么上去的?” 周恩来回答:“我也搞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没有动用飞机,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运输机。” 查尔斯说:“如果是靠两条腿在封冻季节翻过雪山走到前线的,那可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周恩来动情地说:“是啊!海拔四五千米,空气稀薄,积雪一人多厚,还有雪崩、风暴,每一座雪山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空着身体走,也许好些,可他们要肩着枪弹,背着粮草,拖着重炮,真无法想像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啊!” 转身对韦尔娜小姐说,“韦尔娜小姐,你可以去战地采访啊!” 韦尔娜顽皮地说:“您批准了?” 周恩来爽笑着说:“就是我不批准,你也会跑去的。” 韦尔娜孩子般地乐了。 “总理阁下,这场战争的胜负会如何呢?请您预测一下。”
周恩来收敛了笑容,“既然是战争,总要有胜负。尤其是参战的两方,都认为能赢得胜利才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构成胜负的因素很复杂,现在谈胜负,尚为时过早。但我们认为,在边界争端持续了几年,中国的忍让立场已被世人所知之后,面对大规模的入侵,中国进行反击是必然的、是正义的,这一点有一些国家的朋友还不理解,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多做些工作。入侵的印军构筑了许多哨所,兵力比较分散,我认为这犯了兵家之大忌。再加上保障困难,交通不便,士气低落,我想,他们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韦尔娜一边在笔记本上唰唰做着笔录,一边抬头问:“中国在清除入侵的印军后,准备越过边境作战吗?” 韦尔娜就是韦尔娜,刚才还孩子般的抽泣、欢笑,转眼间便提出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 周恩来沉吟了一下,含糊地说:“这要根据军事的需要来确定,我强调说明一点:我们没有额外的领土要求,我们保护自己的国家领土不受侵犯,也尊重别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管战场上的胜负如何,我们都将坚持这一点。” “中国前线总指挥官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 “可以,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中将。” …… 会见结束后,全体在座人员合影留念。韦尔娜紧靠在周恩来身边,她听到了这位伟人的心跳和呼吸。 二 10月18日夜11点,中国东线部队召开团以上军官紧急作战会议。 一间30余平方的土坯房里挤满80多位指挥官,由于没有电,屋里悬空吊着两盏嘎斯灯,辛辣的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有几位呛得直咳嗽,只好躲到门边去。 邓少东副司令正在传达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 “西藏军区前指、新疆军区康指,并告成都、兰州军区: 最近印度反动派气焰嚣张,一再拒绝谈判,积极调兵遣将,步步向我进逼,公开宣布要把我守卫在自己领土上的边防部队除掉。为了打击印度反动派的气焰,保卫祖国边境的安全,创造中印边界问题谈判解决的条件,中央决定进行反击战役,以西藏军区现已集中的兵力,首先歼灭侵入”麦线“以北克节朗地区的敌人,并准备连续作战,歼灭可能由达旺地区的来援之敌。为配合上述行动,在中印边境西段的新疆军区现已集中的兵力,首先攻歼加勒万河谷和红山头之敌,然后准备扫除西大沟以北河尾滩、天文点两防区之敌。在中印边境地段的察隅等地,也同时进行佯动。……” 张国华中将坐在最前面的高桌上,黑红的脸膛绷得铁紧,一会儿望望正在宣读命令的邓少东,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正凝神聆听的各级指挥员。 “遵照中央上述决定,为了速决全歼侵入我境之敌,现特有关作战行动部署如下: 一、关于歼灭克节朗地区之敌的作战,同意西藏军区前指10月16日21时电的部署。 关于歼灭加勒万河谷和红山头之敌的作战,同意新疆军区10月9日19时作酉55号电的部署和10月12日1l时作酉75号电的补充指示。 关于在”麦线“东段地区进行佯动和前推哨卡的行动,同意西藏军区10月10日作酉74号电的部署。 察隅我军在前推哨卡进行举动时,呷林得地之敌向我进犯,应将其诱之适当地区,坚决歼灭之。 二、反击战役予定本月19日佛晓全线同时开始。战役开始后,侵入我领空的一切敌人飞机,力争将其击落、击伤并俘获。 三、为了准备在西藏地区同印度反动派进行长期斗争,决定54军130师于本月21日由现驻地出发,西进入西藏隘子、泽当、曲水地区集结待命,134师亦应准备待命入藏。 四、为了防止敌人在战役期间向我薄弱地区进攻,我阿里支队和空喀山口防区的各哨卡,及亚东地区,务须提高警惕,加修工事,严防敌人袭击。 五、西藏、新疆军区凡是敌人可能轰炸扫射的目标,应立即加强防空措施。已命令空军立即抽调一个85高炮营进驻拉萨、当雄地区担任防空任务。 六、关于情报、通信、后勤保障等措施,均按总参谋部既定计划实施。政治动员工作,总政另有指示。 作酉38号军委 1962年10月17日24时 军机18日4时30分收”
邓少东副司令员念完,呷了口茶水。 张国华站起来问:“都清楚了没有?” “都清楚了。” 七八十个汉子一齐喊,震得入耳朵严“嗡嗡”响。 声音停下来,不知谁又冒出一句:“揍它个印度大胡子。” 大伙开心地笑起来。 张国华用手势止住笑。“下面,我再把当面敌情和各部队任务明确一下。” “克节朗地区,印军4师7旅4个营约3000余人,入侵并占据这一地区,拉加普特联队二营主力布防在枪等、卡龙、扯冬、沙则一线,旁遮普联队约一千人在扯果布、帮岗丁、色章潮一带集结。廊尔喀第9联队一个营进至绒不丢、章多一线,阿萨姆步兵部队5营和近卫联队4营,分别驻守在扯冬、沙则、仲昆桥一线,旅前指位于勒龙、吉普之间,后方勤务机关位于章多。 ”注意,我方各部队的任务是,右翼为主攻部队,由55师、昌都军分区一个团组成,抢渡克节朗河,消灭枪等、卡龙、扯冬、绒不丢一线的敌人,然后向达旺挺进,明白吗?“ 屋右角的十几个人喊:”明白。“ 张国华继续说:”左翼助攻部队由11师担任,配合右翼主攻部队,向沙则、促昆桥、克宁河桥的印军进行反击,得手后从左翼逼近达旺,明白了吗?“ 屋中间的十几个人喊:”明白。“ ”最后,“张国华加重了语气,”由61师874团,担任穿插任务,从枪等西侧渡过克节朗河后,迂回章多,打掉敌人的旅指挥所,并站领这个地区的空投场和炮兵阵地,从后面卡住敌人逃跑的退路,这个任务很艰巨,你们觉得困难,可以让给别人。“ 膀大腰圆的874团沈团长呼地站起来,”司令员,你这叫什么话,什么任务我沈大个含糊过,你说打到新德里,我沈大个不头一个到,你拿我的脑袋。“ 张国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摆摆手说:”沈大个,你先别吹,第七旅是印军的王牌,参加过二次大战,把他们打垮了不算,活捉了达尔维,才算你完成任务。“ 沈大个摸摸脑勺,为难地说:”他要是自杀了咋办?“大伙”轰“地一声又笑起来。 张国华严肃地说:”他能自杀,说明你的行动还不勇猛,还不突然,懂吗?“ 沈大个一正军帽,领悟地说:”司令员,我明白了,我们一定活捉达尔维。“ ”好,战斗打响后,驻守昌都、林芝、山南地区的边防部队,也要同时行动,清除当面入侵的印军,夺回失地,明白吗?“ 屋左边的七八个人喊:”明白了“。 张国华沉吟了一下,峻历地扫视了一圈会场,果决地说,”我命令,明晨拂晓5.20分开始炮火准备,5.50分发动总攻,明白吗?“ ”明白。“这一声暴喝,几乎掀翻屋顶。 ”开始对表。“ 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抬起手腕。 ”现在的时间是:19日零点54分27秒。好,回部队马上进行战前准备。总攻信号:三发红色信号弹。“ 三 苏联,莫斯科,人民音乐厅。 赫鲁晓夫坐在前排,正在欣赏法国摇滚乐队邦克兄弟的四重奏。 剧院里座无虚席,一阵阵军鼓般的节奏强烈、情绪亢奋的声乐在大厅里回旋。 苏联的听众大多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音乐,既觉得新奇、惊讶,又感到刺激、振奋。这种音乐似乎被人施了魔法,有一种原始的张力,把人们潜意识中的复杂情绪和各种欲念,都毫无遮掩地倾泄出来。 赫鲁晓夫多次出访过西欧诸国,早就迷上了这种音乐。 一位政府官员匆匆走到赫鲁晓夫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什么,赫鲁晓夫顿时瞠目结舌,愣怔地呆坐了一分钟,这才紧随来人走出音乐厅。 回到克林姆林宫总理办公室,他立刻打开了能收听短波的收音机,美国总统肯尼迪正在进行广播演说。 赫鲁晓夫瘫坐在转椅里,耳边不时炸响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古巴导弹……军事威胁……不惜打一场核战争……加勒比海……军事封锁……检查过往船只……” “不,”赫鲁晓夫咆哮着猛然站起:“这是核讹作,这是海盗,你有原子弹,我也有……” 赫鲁晓夫狂喊了几句之后,像一只跌入陷阱的狮子,在地毯上焦躁的步来步去。 “赫鲁晓夫同志,有情况报告。” 不知何时,国防部副部长、华约武装部队总司令格列奇科元帅站在面前。 赫鲁晓夫停住脚步,烦躁地说:“有什么情况,说吧!” “今天上午9时14分,我们13艘货船在加勒比海被美国舰队拦截,除布加勒斯特号油轮经检查准许通过外,其余十二艘货船因装有导弹关键部件和其它军事装备,被迫改变方向,朝墨西哥湾驶去。美军舰艇没有追赶。” “什么?关键部件没有运到?”赫鲁晓夫顿觉四肢酸软,无力地跌坐在转椅里。 许久,他才抬起头,孱弱地问:“为什么现在才报告?” 格列奇科摊了下手:“交通部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如此重要,电报耽搁了6个小时。” 赫鲁晓夫走到酒柜前,斟了一杯白兰地,猛灌了两口,情绪这才镇定下来。 “这么说,古巴的导弹基地都是些空架子,没有一点用处?” “是的,”格列奇科沉重地说。 “他们怎么会发现呢?怎么可能呢?是间谍干的,还是哪个部门走露了风声?” 格列奇科摇了摇头,“一时还搞不清楚。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召开国防委员会,研究如何消除这场危机的办法。” “那好,马上下通知,召开紧急国防会议。” 赫鲁晓夫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全部倒进喉咙。他想起一年前为古巴安装导弹问题在国防会议上展开的争论。当时,有人诋毁说这是冒险主义,而自己却果断地拍板决定下来。 “也许这事的确有些冒险?!” 赫鲁晓夫心里悄悄对自己说。 13小时后,肯尼迪在白宫收到了赫鲁晓夫给他的私人信件的电话记录稿。 这封信写的糟糕透顶,不仅逻辑混乱,语意不清,有些语词使用得也不正确,通篇是被激怒的谩骂,“海盗”、“流氓”、“战争贩子”等字眼比比皆是。常人一看就知道是丧失理智后的挟怒举动。 对手被激怒到羞恼交加、丧失理智的地步,未必不是一件快事,这说明自己的决策切中了要害,打到了痛处。 此刻的肯尼迪却丝毫投有这种自豪感和得意感。更没有心境去品味对方的羞恼和苦痛,尽管这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两个核大国,手中都握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可怕武器。 讹诈也罢,威胁也罢,指责谩骂,相互欺骗……尽管双方势不两立、敌意极深,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畏惧核战争。 双方都小心翼翼的远远观望着启动核战争的按钮,谁也不想靠近它。 如果丧失了理智呢? 他会不会为了在世界面前洗净脸上的羞辱和软弱,像疯子一样扑过去,不计后果地死命按下发射核弹的键钮呢? 肯尼迪只觉浑身燥热,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持信的手也失控得徽微有些颤栗。 “得做些让步。” 既要给赫鲁晓夫点面子,又要让他知难而退。 从哪儿让起呢? 撤消军事封锁?不行,这无异于投降,美国的形象便彻底毁了。 在欧洲让步,从柏林墙后退?也不行,那儿是寸土必争之地,一退,整个自由世界便乱了套。 肯尼迪愣怔地望着墙上林肯的画象,绞尽脑汁苦思着对策。 蓦地,这位昔日总统的一句玩笑式的格言划过脑际。 “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汉来说,清水煮白薯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要给他面子,但不给他实惠。 肯尼迪开始静下心来。考虑给面子的办法。 一位官员走来,轻声说:“总统先生,联合国秘书长吴丹要求和您通话。” “接过来吧!” 肯尼迪摸起办公桌上的红色话筒,里面传来吴丹的声音。 “肯尼迪总统吗?一小时前,苏联总理赫鲁晓夫和我通了电话,态度非常强硬,他认为您的做法有些过份,而且事前也不打招呼,如果你们不撤消封锁,他们将派舰队硬闯加勒比海。如果你们进攻古巴,他们将进行报复,甚至不惜动用核武器。” “秘书长先生,请您转告赫鲁晓夫,我既然下令封锁了加勒比海,在古巴导弹基地未拆除之前,就不可能撤消。苏联在古巴建立导弹基地,是出于本国安全防卫的需要吗?不,完全是一种战争挑衅行为。如果他敢动用一颗核弹,我将百倍的给予惩罚……” “总统先生,请冷静一下,现在整个世界都被您昨晚的广播演说吓得惊恐不安,几十位国家首脑纷纷给联合国打电话,要求我想办法尽快解除这种危险。总统先生,整个世界乃至人类都面临着毁灭的厄运,你想毁掉地球吗?” “秘书长先生,想这样做的不是我,而是赫鲁晓夫。只要他们同意拆除导弹,我可以马上解除封镇,并做一些相应的让步。拆除的日程和细节,可以在联合国监督下谈判解决。” “总统先生,您有这种态度我很感谢,苏联方面表示,核弹头的按钮一直控制在苏联人手中,卡斯特罗并不能决定什么。……” 吴丹秘书长转达的这句话,肯尼迪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他松了一口气,嘲讽地说:“请转告赫鲁晓夫,古巴的导弹都还是些空架子,并没有按装关键部件。如果我们不实行封锁,现在的局势恐怕他们就无法控制了。我会给赫鲁晓夫面子的,他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只有五天时间,如果五天内不做出拆除导弹的决定,我将命令军队进攻古巴。” “总统先生,您的要求我将立即转达给赫鲁晓夫,在此期间,希望您尽量克制,如果这场危机得以解除,全人类都会感激您。” 放下电话,肯尼迪惴惴不安的心境总算彻底平稳下来。 按钮不在卡斯特罗手中,这分明是赫鲁晓夫送来的一颗定心丸。 赫鲁晓夫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猛然,他醒悟到,赫鲁晓夫那封逻辑混乱丧失理智的私人信件,也许就是一种巧妙的心理战。 第一个回合打了个平手,第二个回合又将开始了。 肯尼迪振作了一下精神,对身边的官员说,“通知邦迪和麦康,让他们马上到我这里来。” 四 10月19日凌晨5点20分,中国军队近五百门重炮发出了震动天地的怒吼。 炮火急袭30分钟后,喜玛拉雅山麓上空腾起三颗红色信号弹,红色的光团在灰蒙蒙的天空悠然划过,最后慢慢熄灭,显得格外醒目。 中国五万士兵在中印边界东、中、西近600公里的防线上同时发起了猛烈反击。喜玛拉雅山脉一座座人迹罕至的皑皑雪山,立刻被一阵阵密集的枪炮声和一团团浓烈的黑烟所笼罩。 炮火尚未延深射击,尖刀五连在连长高友贵的率领下,已悄悄涉过了冰冷刺骨的塞维拉河,登上了南岸。 面前就是印军第七旅的前沿主阵地,卡龙哨所就建在一边开阔的草场上,草场四周是陡岩峭壁。印军利用这儿独特的地形,构筑了几十个暗堡、机枪掩体,为相互支援,还依山势开挖了堑壕。这样,整个卡龙就变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环形堡垒。 炮火准备的弹着点刚一延深,高连长一声大喝:“同志们,冲啊!”在岸边潜伏的近百名战士如猛虎般呼地站立起来,勇猛地扑了上去。 被猛烈炮火轰击得晕头转向的印军苏醒过来,十几个地堡里喷吐的火舌像毒蛇的舌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火网。十几个中国士兵刚前进了不到二十米。就先后倒了下去。 二排长帅全兴急红了眼,转身对六班长阳廷安吼道:“咱们是刀尖,得把这个布袋阵捅开,我让五班掩护,你们上。” 阳廷安眼神严峻,坚决地答了一声“是。” 方圆二、三百米的草场上,刚才喷吐火力的地堡密密麻麻,好像蜂窝一般。
阳廷安伏在草丛后边,仔细地观察着地形。突然,他发现了什么,对身边的颜瑞成说。“咱这边两个地堡之间有一道壕沟,你左我右,咱们相互掩护着往里插。” 第二次冲锋开始了,“嘀嘀答嘀”的军号鼓荡得人们热血沸腾。借着轻重机枪的掩护火力,阳廷安班的战士一手端枪,一手举弹,连头也不低的冲杀上去。 印军看到这情景,吃惊的哇哇乱叫,尚未调整火力,阳廷安班的八名战士已扑进环形敌阵的射击死角里。 “轰”的一声,阳廷安用一捆集束手榴弹炸飞了一个地堡。“轰”的又一声,颜端成用炸药包报销了印军一个机枪火力点。阳廷安班的战士好像在掏老鼠洞,只要发现有洞口喷火冒烟,二话不说先塞进去一颗手榴弹。 突然,背后打来几梭子子弹,弹片崩在岩石上嘶嘶作响。阳廷安回头一看,原来是侧翼的敌人退下来,想龟缩到环形阵地中固守,不想被冲过去的阳廷安班阻住了进路。 “甩手榴弹,打!”阳廷安当机立断大喝了一声,原来准备用于炸碉堡的集束手榴弹顿时落到这股印军的中间。 随着几声爆炸的声浪,印军大部分镇炸得尸骨不存,剩下几个人尖声怪叫着回头乱窜。好一会儿,炸烂的尸体才随着树皮草根枯枝碎土落下来,进飞的血肉溅得阳廷安身上到处都是,好像刚从血人堆里爬出采一般。 “六班注意,跟我继续攻暗堡。”阳廷安看准一个目标,一个虎跳扑过去,从暗堡孔里硬塞进两颗手榴弹。 “又报销了一个”,阳廷安高兴地喊。突然,他只觉胸膛一震,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他倒在一块岩石上,子弹依然向他身上倾泻,后背随着嘶嘶的青烟,现出十多个血洞。 紧靠着班长的徐瑞清悲愤难抑,瞅准子弹射来的方向,接连投出三颗手榴弹,借着浓烟掩护,倏地跳起,端着冲锋枪疯狂地扫射。 当枪膛里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的一刹那,敌人的子弹吞噬了他。他摇晃了两下,倒在阳廷安身边。还有三天,便是徐瑞清的二十一岁生日,他想知道,向他开枪的人中,是不是有的喝过他家乡的酒。 副班长曾祥智看到颜瑞成、何德中已经从左边冲过去了,回身对全班说:“听我指挥,为班长和小徐报仇,跟我冲。”说完,借着地物的掩护,灵巧的向正中的地堡逼进。 随着一连串爆炸的轰响,他们又干掉了七个地堡。 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字形石崖,两侧伸探出的石壁,宛如大张着虎嘴的两排牙齿。正中一个高大碉堡里的两挺机枪,封锁了石壁下的所有道路。石壁两侧的地堡,构成交叉火力,把狭窄的通道封了个密不透风。 冲过去,就是印军拉加普特联队指挥所了。 曾祥智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敲掉这颗锋利的虎牙,突然一颗炮弹飞来,落在他身边,炸得碎石乱飞。 曾祥智只觉头痛如裂,眼前一黑,昏倒在一颗老松树下。 老战士杨秀州隐蔽地爬过来,抱起副班长,顿时两眼喷火,欲哭无泪。曾祥智的半个脸颊被弹片切走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和上下翕动的舌头。 杨秀州用随身携带的纱布将曾祥智整个头部都紧紧地缠裹起来,正要背他下去。 曾祥智醒了,想喊,嘴巴不停使唤,要看,眼前一片漆黑。他用手一摸,绷带将他的头部缠得结结实实。他发怒了,一把将脸上的绷带撕了下来。 “副班长,”杨秀州痛呼了一声,欲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绷带扯下来,血水跟着往衣领里灌。 曾祥智搡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着,用手指比划着。杨秀州明白,这是在告诉他攻击的路线。 杨秀州翻出绷带,想再给副班长包扎一下,忽然发觉有些异样。 曾祥智已经停止了吸呼。 他没倒。 他背倚着一棵喜玛拉雅山的老松树,双脚蹬着岩石,像一个血人一样立在哪儿,左手撩着绷带,僵直的右手还指向前方。 他背椅的那棵松树虽然苍劲虬隆,但枝叶早被炮火打秃了,削光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树干。 杨秀州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新战士李世明了。 “跟我上。” 趁着枪声的间歇,杨秀州和李世明几个前扑,靠近了居中的大碉堡。
一个不怕死的大胡子印度兵端着冲锋枪,从碉堡里哇哇叫着冲出来。 眼急手快的李世明一枪撂倒了他,接着,利用大胡子的尸体做掩护,绕到了地堡的死角。 他拉响一捆集束手榴弹,等快爆炸了,才从射击孔硬塞进去。 “轰隆”一声,大碉堡哑了。 李世明高兴的正要呼喊战友,侧后印军的交插火力射中了他。 杨秀州杀红了眼,端着冲锋枪,转圈扫射起来。 高连长抹了把眼角的泪,命令:“迫击炮、机枪班,全力支援杨秀州。” 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枪声停止了。 硝烟散去,才看到杨秀州一动不动的立在地堡前,双手紧握着冲锋枪,枪管深深地扎进了土墙,背上破烂的棉衣冒着一缕缕青烟。 六班只剩下颜瑞成了。 他从右路突击,接连摧毁了印军六个地堡。战斗中,何德中牺牲,他一个人自我掩护着突击前进。 奇怪,他发现眼前没有敌人了,原来他独身一人已经冲过了印军的前沿防线。 该往哪儿打呢?这时,后方枪炮声猛烈。他决定从侧后接应班长他们。 他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进,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印军掩蔽部,有个哨兵还在门前警卫。 一看阵势,颜瑞成就知道这准是个指挥所。他选好隐蔽地形,做好准备,然后一枪干掉了哨兵。 “怎么回事?”一个印军军官从门口露了一下头,一见哨兵死了,慌忙缩了进去。 “叭”的一枪,这一枪没打中。 颜瑞成心里骂道:“狗小子,缩得到快。我看你们出来不出来。” 果然,这正是拉加普特联队的指挥所。印军中校联队长正在组织部队进行顽抗。哨兵的死使得指挥所里炸了堂。 “不好了,中国军队从后边上来了,已经打到门口了。”刚才差点挨枪子的军官喊。 “胡说!”印军中校对两个卫兵说,“出去看看。” 两个卫兵瑟瑟缩缩的刚一露头,“叭、叭”两枪,颜瑞成准确的射击顿时超度了他们的灵魂。 “不要慌,外边只有一个人,给我用机枪扫手榴弹炸。”印军中校正狂吼乱喝着组织火力。 担任正面攻击的5连在高连长带领下,乘敌人指挥混乱,冲上来了。 “冲出去,给我冲。”印军中校发现被包围了,挥舞着手枪,逼迫部下突围逃跑。 颜瑞成知道敌人要跑,“呼”地扑到指挥所门口,将最后一个弹夹里的子弹,暴雨般呼啸着倾泻进去。 指挥所里的印军被这位天神般的勇士吓破了胆,直到颜瑞成牺牲,我军大部队攻了上来,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指挥所,乖乖的蜷缩在这个隐蔽部里做了俘虏。 阳廷安班的八位战士在此役中全部壮烈牺牲,他们共攻克印军地堡27个,消灭印军41人,为全歼王牌第七旅打开了通路。战后,被中国国防部授与“阳廷安班”英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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