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印度阿萨姆邦的重镇提斯浦尔,如一片漆黑的荒谷,没有一丝灯光。军方已经实行了灯火管制。街道上执勤的军人,在手电筒的微光下检查行人的证件。居民们提心吊胆地呆在家中。等侯市政当局的通知。 考尔乘坐的直升机,在第4军军部的操场上降落了。考尔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军部大楼。 “请马上接尼西专员的专线电话。”考尔不等脱下大衣,便对值班参谋命令道。 提斯浦尔地区专员长官尼西,在他的私人公寓里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已经接到了调离提斯浦尔的通知,但是新的专员长官还没有到达。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新上任的专员长官不会急冲冲赶采替他送死。 “尼西长官吗?我是考尔,我刚刚从前线回采。”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中国军队已经到了哪里?”尼西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中国的地面部队已经到了查库。”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一个师,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部队去阻挡他们了,那怕是一个连。” 尼西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他们会进攻提斯浦尔吗?” “为什么不呢?有消息说,中国的空降部队可能在米萨马里进行空降,很可能对提斯浦尔进行空袭。” 尼西用颤抖的手放下话筒,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上,双目赤肿,萎靡不振的考尔中将,在军部作战室,会见了刚刚从新德里赶来的森将军。 他们握了手,没有一句寒喧。 “新德里有什么指示吗?尼赫鲁总理有口信吗?”考尔对新德里当局在起初还抱有一线希望。 “没有。总理已经明确表示,一切处置权力都交给了军方。” “那么陆军总部的意见呢?” “到了这个时候总部又会说什么?你是说塔帕尔?他无能为力。”森将军显碍老态龙钟心灰意冷。 “那好吧!”考尔转过身面对第4军参谋K·K·辛格准将。 “辛格参谋长,立即将军部撤到高哈蒂。” 辛格参谋长面带难色:“考尔将军,这样会在全城引起大混乱。军人弃城面逃是一种耻辱。再说高哈蒂离这里一百多英里,我们用得着一下子跑那么远吗?” 考尔吃惊地望着辛格参谋长。在过去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和考尔谈过话,而现在愤懑和抱怨全都赤裸裸地流露出来。 “我和我的参谋都将留在这儿,这是我们的职责!而您呢?考尔将军您也应当留下,因为您是第4军的最高长官。” 考尔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我也留下。” 第二天早上,提斯浦尔的市民已经得到了小道消息,中国入侵者几小时之后将到达这里。 大街上逃难的人挤成一团,你推他搡互不相让。 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正在播送专员长官尼西的讲话。 “同胞们,我们要坚守自已的家园,提斯浦尔在你们手中,将成为印度的国防堡垒,英雄倒在敌人的炸弹下面,更多的人将会挺身而出……” 街头上一群逃难的人,停住了脚步,回首望着自己的家门,个个热泪盈眶。 有人跑来了,边跑边喊:“哎,哎,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受骗了,有人在飞机场看见尼西长官带着老婆孩子已经飞往加尔各答了。” 人群“嗡”的一声散开了,在不绝于耳的叫骂声中,涌向城外。 “市民们请注意,市民们请注意,市政当局已停止工作。当局敬告各位公民,自即日起将不再负责各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请好自为之,请好自为之……”高音刺叭开始广播市政当局的紧急通知。 大道上响起了震耳的汽车喇叭声,第4军的车队,挤入了逃难的人群。士兵们不停地朝天鸣枪,驱赶拥挤的人群。除了医院里的重伤员,其它人都开始向高哈蒂撤退。 第四军的撤离越发证实了中国人将要到来的捎息。 人们失去了往日的镇静,由于警察也已经走了,监狱里的犯人也跑了出来,他们知道这是趁火打劫的绝好时机,他们撬开了商店的门窗,将可以拿走的东西洗劫一空。 大街上有十几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在大喊大叫,他们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又扭打成一团。疯人院里的医护人员全都逃走了,于是这些疯子全都跑到大街上来了。 最混乱的是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渡口,成千上万的人挤在渡口上,喊叫声和捅挤声压过了滔滔的河水声。 整个河上只有一条渡船,最多只能载三百人,这时渡船上已经超过一干人,沿船舷的外栏杆上也挂满了人;还有的人抓住缆绳,被渡船拖到对岸去。 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国家银行门口,士兵们都平端着枪。注视着银行职员将大约三十万镑重的卢比搬到广场中间。 成捆的崭新钞票,被浇上了汽油,然后点上了一把火。 当大火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军队便撤走了,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垂涎三尺的围观的人群,一窝蜂冲入尚有余火的灰烬中,寻找残存的纸币。不少人的脚上和手上被灼满了燎泡,但没有人退去。 银行职员对硬币的处理,显得非常愚蠢,他们用一条小船,将装硬币的箱子,运到市郊的一个湖中心,然后倒入了湖中。这种大白天向湖中洒钱的行为,引起了人们疯狂的欲望,成百上千的人,不顾寒冷,跳入冰冷的水中去捞硬币,一些人被水溺而死,另一些人则为了争夺钱币大打出手。完全是一副将临世界末日才会有的景象。 中央政府派遣来的民防处长希利夫,乘着一辆军用吉普在城里跑来跑去。他是“焦土政策”的总指挥。 希利夫的任务是按计划将该邦一切能炸毁的东西统统炸掉。 在提斯浦尔机场,希利夫已经指挥工兵部队,对机库,油库,指挥塔安放了炸药。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因为准备工作进展得太慢。 工兵部队只有一个连,而且该连土气低沉,军心涣散,对执行这种“焦土政策”不感兴趣。 工兵连长不停地抱怨,因为希利夫开列的目标太多,除了机场还有迪格博伊油田、发电厂、自来水厂,还有几百英亩的茶园,尽管那是英国人种的,也要统统烧掉,如此大规模的破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中央政府内政部又发来了紧急电报,要求立即销毁现钞、档案,炸毁汽油库和发电厂。要优先撤走青年人,以免被中国军队抓去进行思想灌输,形成反印势力。政府官员的家属也应在第一批撤走。 阿萨姆邦政府马上给新德里拍了一份紧急电报,强烈要求把该邦政府的各部部长列入应优先撤走的重要人员名单,理由是如果他们一旦落入敌人手中。就会成为国家的耻辱,对公众的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对此,新德海里并没有回电,因为新德里已忙得不可开交。 二11月19日,印度陆军参谋长塔帕尔将军,视察了提斯浦尔,他听到的是考尔将军滔滔不绝的诉苦,没完没了的抱怨,他看到了军队和民众的士气已经落到了最低点。 塔帕尔板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面对考尔这样的指挥官,他又能说什么呢?跟前的这种局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天下午,塔帕尔返回了新德里。他立刻驱车前往总理官邸。 当他走进总理办公室的时候,他看见拉达克里希南总统也坐在沙发上。表情略显激动,看来刚才他们争论过什么。 塔帕尔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必要被人直接赶下台。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总理先生,这是我的辞呈,我身体欠佳,希望准予长期休假。” 尼赫鲁表情非常平静地望着他,微微颔首。接过了他的辞呈。 “你什么时候去休假呢?” 塔帕尔全身一震。他本来以为总理至少会说两句挽留他的话,至少公正地评价一下他对陆军的贡献,但总理没有说。 “明天。”塔帕尔彻底明白了他的处境,看来他要成为考尔的替罪羊了。 “祝你顺利,孟买海滨的空气对你的健康一定有利。”尼赫鲁很有礼貌地伸出了手。 塔帕尔勉强地握了一下手,退出门外。 “我想请考尔按替塔帕尔。”尼赫鲁脱口而出,好像根本未加考虑,其实这恰恰是另一种深思熟虑。 “考尔?考尔。您怎么会又想到考尔。”拉达克里希南总统马上摆出了寸步不让的架势。 “这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尼赫鲁还在坚持。 “他也应该辞职,如果他现在知道该怎么做的话,他没有能力领导整个陆军,这太荒唐了。” 两人出现了几分钟的僵恃。 “我看南部军区司令乔·纳·乔杜里比较合适。”总统提出了他的人选。 尼赫鲁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议会召开了紧急会议。 尼赫鲁在议会上宣布:“由于塔帕尔健康不佳,准予长期休假,乔杜里将军将署理陆军参谋长的职务,”他的话音未落,全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尼赫鲁看着有些过分狂热的议员,这意味着他的权力,再次遭到了挑战,而且又被人夺了一部分。 乔杜里将军站起来表示接受了任命,而且将不负众望。 他接着宣布:“免去考尔第4军军长的职务,由马内克肖将军接任。” 场上又是一阵欢呼。 马内克肖将军是考尔的政敌。梅农任国防部长时,考尔曾一再上书,指控他对国家的不忠诚,几乎毁掉了马内克肖的前程,而如今随着考尔的下台,马内克肖要东山再起了。 乔杜里将军表情沉稳地回答议员们的提问。 “请问,您将如何对待中国人的进攻。” “我将命令一切正在后撤的部队,立即停止后撤,在他们认为能抗御敌人的地方构筑阵地。” 其实,乔杜里作为一名有实战经验的军人,他比那些政客要明白得多。印军已成惊弓之鸟,兵败如山倒,经营几年的阵地都失守了,自行选择临时构筑阵地,那不是儿戏吗? 他要让全国人民都看到,考尔在指挥撤退,而他是在组织抵抗。 “将军,您是否也同意放弃提斯浦尔?” “不,我将命令第4军,在24小时之内,返回提斯浦尔。我们要守住这个城市。” 议员们再次欢呼起来。他们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印度陆军。 20日上午在提斯浦尔,连执行“焦土政策”的印度工兵也跑光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让中国军队去烧毁提斯浦尔吧。 22日上午,第4军军部顺利地返回了提斯浦尔。 当长长的军车队出现在提斯浦尔大街上的时候,残藏在市内的市民们,将他们视为英勇的解放者。 其实,他们没发一枪一弹。因为11月22日零时,中国又做出了令世界震惊的举动。 三毛泽东独自走出了中南海春藕斋,舞场里的乐曲还在响着,节奏悠长舒缓……有顷,周恩来总理也走了出来,他们沿着南海的林荫道边走边谈。 毛泽东望着涤着水面的柳丝,回头问道:“信已经交出去了吗?” “已经全都交出去了。” 11月17日。中国总理周恩来给亚非20多个国家的首脑,写了一封长达20多页的致函。全面阐述了中国政府在中印边境冲突中的原则立场,表达了希望和平解决争端的愿望。 “一边是军事仗,-边是外交仗,都要争取主动。我看打得差不多了吧?”毛泽东问。 “总参送来的报告,部队土气高昂,东、西两线都推进得很快,已经到达传统习惯线,歼灭敌人五千余人,缴获了一大批武器装备。” 毛泽东满意地点了点头:“基本上是歼灭战。” “为了给和平谈判造成有利条件,我们准备就地停火,部队后撤。” “我看可以,就地停火,退避三舍,我们让他们一点,也看出谈判的诚意。”毛泽东在甬道边的石凳上坐下来,随手又点上了一支烟。 周恩来双手抱在胸前:“这样做在国际际上是没有先例的。” “我们做了这就是先例,总要有人先做吧。”毛泽东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干视着远处的红墙。 1962年11月21日24时,中印边境中国边防部队接到了毛泽东签署的命令。 总参谋部用特急电报下发到各部队。 电文如下: 西藏军前指、军区、丁指、康指、新疆军区并成都、兰州、北京军区: 为进一步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中央决定我国政府发表声明,宣布为了促成中印边界问题韵和平解决,我军决定于11月22日零时起,主动停火,并于12月1日开始,主动撤回到1959年11月7日方实际控制线的内侧20公里地区。遵此,现将部队下一步行动部署如下:……总参谋部1962年11月21日24时11月21日清晨。新德里。 一队高级轿车色贯驶向新德里机场。街头一片冷清,街夫正在清扫街角上的落叶和垃圾。 内政部长夏斯特紧裹着长领大衣,心急如焚地坐在轿车里。他将到阿萨姆邦紧急视察,重整提斯浦尔行政机构,给民众以胜利的希望和信心。他心里明白此行凶多吉少,别说是他,就是总统亲自来,也难有回天之力。 轿车在新德里机场候机厅外面停住了。他们正欲走进候机大厅。 在候机厅门口,报摊前面围满了人,不少人在争购报纸,有的人异常兴奋,互相握手拥抱。 部长秘书是个富有好奇心的年轻人,他走到了报摊跟前。 他看到一行醒目的大标题:中国单方面宣布就地停火,并将马上撤兵。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条新闻,随手抽了一份报纸跑了回来。 “部长先生,中国人宣布就地停火了。” “停火。”夏斯特大吃一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 夏斯特思忖了片刻说道:“回去,我们先回去。” 车队又向新德里市区驶去。 “去总理私邸。”夏斯特对司机说。 汽车停在尼赫鲁私邸外面的街上。夏斯特匆匆走进了客厅。 尼赫鲁一边整理上衣,一边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尼赫鲁问。 “中国单方面宣布停火。”夏斯特将报纸递给尼赫鲁。 尼赫鲁接过报纸,一连看了几遍,看来他根本不知道中国停火的消息。 “他们为什么不打了?”尼赫鲁自言自语道。 四1962年11月21日,全世界几乎同时获悉了中国单方面停火的消息。 世界各大通讯社展开了一轮新的新闻大战。 这场世界屋脊上的战争,在如炽如火当中,一瞬间就要结束了。 中国人好像变了一个大戏法,全世界都想弄明白,中国到底要干什么? 《泰晤士报》的评论:“中国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与其说使人们松了一口气,不如说使人们大吃一惊。 合众国际社伦敦21日电:”外交人士今天说,北京突然提出在印度停火的建议可能是由于中国人担心西方大规模武装干涉。“”但是政府人士仍对中国这-突然而惊人的行动迷惑不解。美国、英国和印度已开始进行密切磋商,以估计中国建议的可靠性和含意。“印度报业托拉斯新德里21日电:外交部发言人今天宣布,官员们证实,新德里已经通过印度驻北京代办收到了中国政府的停火建议。发言人说:”让我们等着瞧。“当内政部长夏斯特离开尼赫鲁私人官邱一小时之后,内阁秘书克拉又带来了两位客人。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和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曼斯菲尔德。后者是刚刚到印度进行友好访问的。 尼赫鲁刚刚用完了早餐,对两位美国客人的突然来访,他显得毫不介意。自从听到中国停火和即将后撤的消息,他有一种大梦乍醒的感觉,一个困绕他多日的难题,似乎找到了答案,难道中国不是要侵略印度,仅仅是想在边界谈判中得到好处,只是想教训印度不要胃口太大?舍此还有别的解释吗? “这位曼斯菲尔德先生是位中国问题专家,他的许多独特见解,常常受到白宫的认同。”加尔布雷思大使对曼斯菲尔德极尽赞扬。 “是吗?”尼赫鲁显得很感兴趣。 曼斯菲尔德摆出一副美国政客当仁不让不请自到的姿态,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个善于摇唇鼓舌的政客。 他为自己点上了一只粗大的雪茄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笨拙地掸了两下烟灰。 “中共历来善于打打谈谈,谈谈打打,他们称之为革命的两手,当年苏俄赤党之领袖列宁,便惯于此道,中共亦谙熟此策略。我有个朋友马歇尔将军对此深有感触。当年毛泽东与蒋公内战,蒋公便为此吃了大亏。” 尼赫鲁听了此话,仍有疑虑之态:“这……周恩来仍是个慎重而有诚意的人,中国如果出尔反尔,口称撤兵,实则进攻,难道不怕激起国际社会公愤吗?” 曼靳菲尔德叼着雪茄的厚嘴唇嗡动着:“中共如此是出于无奈,其战线太长,加之需要机会来补充兵力,更需要重新估计国际形势,同时又面对美国等西方强国的参与,必三思而后行,而三思是暂时的,后行是必然的。” “曼斯菲尔德先生的意思,是中国借此争取时间,下一步还将有更大的军事行动?”尼赫鲁问。 “是的,这正是中国的一贯策略。” “可是中国正在要求举行边界谈判。”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中国的建议,不可立即拒绝,可以采取拖延应付的态度。” 加尔布雷思实际上已成为印度政府的枢密顾问,尼赫鲁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了。 11月21日上午。印度议会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当阿萨姆邦的国大党议员赫西要求接受中国的建议时,全场响起了一片“拒绝”声。 议员阿奈卡·梅达高叫:“为了体面,为了尊严,为了自尊,只有把那些野蛮人赶出去,才能谈判。” 当天晚上,全印广播电台广播了除印度共产党之外,所有反对党的联合声明。声明说:“中国提出单方面停火的建议只是他们搞的另一个臭名昭著的诡计,其目的是要借此在我们全国阵线中制造混乱和分裂赢得时间,以巩固其地位并调集兵力,对我们再一次发动可耻的进攻,阻止我动员内外资源,并在世界民主国家的朋友中制造思想混乱。” 新任陆军参谋长乔杜里将军,比那些政客们要清醒得多,他在给尼赫鲁的报告中说:“他的部队除了对等的响应中国的停火行动外,别无他途可循。” 11月21日,印度陆军接到了乔杜里将军的命令:“部队在午夜之后,如不再遭到中国军队的射击,即不得开枪。” 五1962年11月22日零时,中国军队遵照毛泽东的命令,在中印边界全线停火。 被中国军队包围的印军,大部分不知道停火的消息,包括帕塔尼亚少将对此也一无所知。 11月22日晨,整个战区一片宁静,瓦利少校带着几名印军士兵,拖着饥肠辘辘奄奄一息的身子,在邦迪拉以北的密林中寻找可食之物时,碰上了一支中国巡逻队。 一名中国军官向他们走来。 瓦利少校有气无力地拨出手枪,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手枪掉到雪地上。 “你连开枪的力气也投有了。”中国军官捡起瓦利掉在地上的手枪交给他,用流利的英语说:“中国政府已经宣布全线停火。” “这真……真是个好消息,有……有吃的吗?” 中国军官将一袋炒面,扔给瓦利少校。 中国巡逻队走了。 瓦利少校双手捧着炒面,凝噎无语。 帕塔尼亚少将在原始森林中已经躲藏了五天五夜了。 天亮时分,他从树洞中爬了出来,扶着树杆吃力地站起来。他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已经捎耗殆尽,他感到身子轻的如一张纸。 阳光将巨大的树影投到他的脸上,他的脸色惨淡如雪。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一队印军溃兵正在寻找着什么,他们面带喜悦,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架军用直升机降在林中的空地上,从飞机上跳下来两个印度军官。 路透社提斯浦尔23月电:被中国人在色拉山口切断的印军司令帕塔尼亚少将昨晚被直升飞机安全载抵这里,同一架直升飞机还运来了三名受伤的印度人。 帕塔尼亚将军在山地的丛林里走了五天,没吃饭没喝水,他是在直升飞机紧张地搜寻以后才被找到的。据这里报道,被中国人切断的其他军官和士兵也开始从中国的防线后面奔向平原。 六1962年12月1日,中国军队主动后撤。1962年3月1日,全部后撤到1959年9月7日的实际控制线20公里以内。这是中国政府出于保持中印友好关系的愿望,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表示中国主张通过和平谈判而不是通过武力来解决中印边界问题的诚意。 中国边防部队奉命将在反击战中缴获的大批武器、车辆进行擦拭维修,将缴获的其他军用物资进标整理包装,于12月中旬交还给印度,对被俘人员,一律不杀、不打、不骂、不侮辱,不没收私人财物。生活上给予优待,受伤者给予治疗。 1963年5月26日,春城昆明阳光明媚。在昆明机场的跑道上,停着一架印度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 一大批中外记者等候在候机厅的门口,在候机大厅内,中印政府官员和国际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正在轻松地交谈。 几辆大轿车驶到了候机大厅门口,第一个从大轿车上下来的是印军第7旅旅长达尔维准将,他身穿笔挺的藏灰色毛料西装,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向记者们摆手。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十名被俘的印军校级军官,其中只有一名满腔胡须的印军老兵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第11旅库马盎营土兵车隆。 车隆被罗兹中校独自丢在原始森林中,靠树皮苦撑了三天三夜,一位头部负伤的中国军官上尉连长李荣汉,在水沟里发现了昏死的车隆。 李荣汉用负伤的身子,背着车隆,爬出了原始森林。在山脚下李荣汉拦住了一辆中国军队的吉普车,从车上下来的是丁盛和韦统泰。 “报告首长,这里有一名印军伤兵。” 丁盛将军走到路边,弯下腰问:“他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李荣汉回答。 车隆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中国将军臂上的金星。他吓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中国军队的高级将领。 韦统泰看了一下手表:“马上用车把他送到后方医院,要全力抢救,告诉院长这是我的命令!” 车隆终于活了下来,而且今天将返回他的故乡。 《泰晤士报》记者韦尔娜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车隆先生,听说是一名中国上尉和两各中国将军协力救了你的命,对此你有何感想?” 车隆显得非常激动:“我当时吓呆了,我不敢相信,神话,这是神话,毗瑟那(注:”那“原字为:上奴下手,与那字同音。”毗瑟那“:印度教中的保护之神)下凡,只有毗瑟那才有如此善心。” 周围的记者都笑了。 “你在中国的感受如何?” “我乐意一辈子当中国的俘虏,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以前我恨他们,那是以前。” 达尔维准将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他面对记者众多的问题,已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我想说,中国对待战俘是充满人道主义的,是非常尊重人权和人格的。我巳经多次给我的妻子写信,告知她,我在中国很好。我早己肯定的告诉他,我将很快返回印度。” 有记者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中国会不会处决战俘?” “这一点我是清楚的,战前在陆军总部我曾经认真研究过中国的战俘政策,没想到我又亲自尝试了一下,中国不会那样做。” 法新社记者问;“您对这场战争有什么见解?” “我不想谈更多的,我们的武器装备胜过中国,训练素质也不比中国差。但是我们谁也不会想到中国士兵会用身体滚过雷区,用胸口去抵枪眼,这是我们无法预料的。还有他们的俘虏政策,如果战前印军士兵了解了这一点,我想我们恐怕比现在更难指挥。” 战俘鱼贯登上飞机。车隆拥抱着中国医护人员,声泪俱下,站在一边的印度政府官员尴尬的转过睑去。记者们抓紧时机按动照相机的快门。他们知道这种真实场面,不可能是中国政府精心安排的。 达尔维准将最后一个登上飞机,就象面对中国军队的进攻,他最后一个撤出章多一样,仍然保持着他军人的风度和尊严。 他举目遥望了最后一眼中国苍翠如碧似锦如画的山河,心头竟浮起一丝惜别之情。 达尔维准将回国后,曾两次得到提拔。1965年指挥一个旅,参加过印巴战争。但他始终没有被提为少将。这些都没有影响他在陆军中被公认为是一名杰出的将领。达尔维的重要军事著作《喜马拉雅的失策》对中印边境战争的独特看法,使其成为一部军事名著。 印度国防部于1965年发表了中印边境战争中,印度陆军损失的数字: 死亡:1383名失踪:1696名被俘:3968名失踪人数大于死亡人数,这的确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如果中国军队推迟宣布停火,如果印度士兵了解中国的战俘政策,那么情况又会怎样呢? 在中国军队停火之后,至少有五千到七干名印度士兵,从原始森林中得以生还。 中国遣返了全部战俘,仅有26名印军士兵因重伤抢救无效死亡。中国方面全部附有详细的病历和抢救记录。 七停火之后,东部军区司令森中将,第4军军长考尔中将,第四师师长帕塔尼亚少将,几乎同时向乔杜里参谋长提出了辞职。 乔杜里中将批准了森中将和帕塔尼亚少将的辞呈,他劝说考尔到旁遮普邦从事军训工作,考尔一口回绝了。 尼赫鲁曾劝说考尔不要辞职。他在给考尔的信中写道: 亲爱的毕奇: 对你的辞职,我感到遗憾。我曾努力劝你不要这样,但是既然你坚持要这样做,我也就无能为力了。导致你辞职的事件是伤心的,我们中间许多人也为此感到苦恼。但是我相信,关于这些事件也不能特别责怪你。有许多人要对这些事件负责,也许这些事件只是由于当时的环境所造成的。 我相信,象你这样一个精力充沛、有爱国心的人是不应该无所事事,不为国家效劳。也许,不久你可以找到这类对国家有用的工作。 你的亲挚的贾·尼赫鲁尼赫鲁事后曾提议让考·尔担任副部长一类的职务。既使这种有职无权,无足轻重的文官闲职,也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后来金融资本家特贾博士聘用了考尔,考尔干了一段金融,这一行实在不是职业军人所为,考尔屡试不顺,只好悻悻辞职,从此考尔在军界、政界彻底消声匿迹了。 中印边界战争对任何人的影响都不能和尼赫鲁比肩相齐。 尼赫鲁的个人影响和政治地位一落千丈,不结盟运动几乎瓦解了。他整日病魔缠身,沮丧不堪。公开化的批评和攻击与日俱增,有人公开叫他下台,人们感兴趣的是谁来当尼赫鲁的继承人。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196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发布命令授予:吴元明、罗光燮、陈代富、张映鑫、庞国兴、王忠殿、司马义买买提、周天喜、肖明生战斗英雄称号。边防某部二连六班“阳廷安班”称号。张代荣爱兵模范称号。 八1962年11月,印度对华战争失败后,陆军于同年12月成立了“紧急委员会”,录用军官1.1万人。为了有效地在印中边境山区作战,在浦那和马德拉斯开设两所特别军官学校,陆军成立了10个专门对付中国的山地师。军费开支占总开支的51%。 中印边境停火后,美国航空母舰中途返航。但是在1963年秋天,英美远程战斗机开到印度,与印度空军举行了一次联合空中演习。 1964年1月8日,在布巴内斯瓦尔召开的国大党年会上,坐在主席台上的尼赫鲁突然中风,左侧瘫痪。1月26日到4月2日,在征得尼本人同意后,秘密为他的健康举行了宗教祈祷仪式。1964年5月27日,尼赫鲁的心脏病发作,在家中去世。 中国军队后撤后,印军自1963年开始,又逐步地向前推进,继续侵占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以南的中国大片领土,对此,中国政府仍以维护中印两国的传统友谊为重,继续主张通过和平谈判协商解决中印边界问题。30年来,尽管中印两国进行了多轮谈判,但由于双方意见分歧较大,中印边界问题仍无长足进展。 30年过去了,历史已经证明了中国的诚意,历史还将证明多久? 喜玛拉雅山上的积雪,年复一年,依然洁白。中印同为喜马拉雅山脉的两大文明古国。当我们立足世界屋脊,鸟瞰这个风云变幻的旋转球体,中国人民不希望看到来自任何一方的黑色烟尘沾染这座圣洁的冰峰。 中国五千年文明的历史长卷,镌刻着这个民族不容侵犯的意志和渴望和平的愿望。 喜玛拉雅山上的雪,应该永远是洁白。 (摘自:《喜马拉雅山的雪--中印战争实录》 作者:孙 晓 陈志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