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真相解密:世纪末的黑匣子》作者:《看世界》杂志社编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1999.10 1950年爆发的、被美国前总统杜鲁门称为“一场警察行动”的朝鲜战争中,共有16个国家参加联合国军队,其中响应最早而且派出人数较多的国家之一是土耳其。 土耳其最初派出的是第一步兵旅,旅长为塔辛·雅齐奇准将。这是整个朝鲜战争期间惟一一支以旅为建制的且始终归属一个美军师指挥的联合国军队。 土耳其第一步兵旅(内辖3个营)包括联络官员及先头部队在内共有5000多人。士兵绝大多数来自土耳其东部山区的乡村和小镇。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与穆斯林教徒以外的人接触。土耳其和美国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在宗教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旅长雅齐奇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准将,他最大的缺陷是几乎不懂英语,然而他的部队却要隶属于美军的一个师。后来发生的一切表明,他的这一缺陷对于他理解命令以及有关人力部署等重大行动构成了致命障碍。 美军指挥部根本没有意识到用英语这种通用语言指挥来自不同国家的部队会在协调、后勤以及通讯方面造成的困难,而这些困难对于命令的传达、部队的部署尤其是在最初几个月的联合演习中都产生了不利的影响。食物、服装以及交通等方面的差异更造成了令美军指挥部意想不到的困难。比如,土耳其人的食谱中是不允许出现猪肉的,而美军的给养中无一例外含有对穆斯林来说是禁忌的猪肉。为了满足土耳其士兵的需要,美军最高指挥部不得不赶紧指定了一家日本食品厂来生产符合土耳其要求的食物。此外,美军最高指挥部给土军各连队中配的联络官相当少,这使得在最初几次作战行动中的问题愈加严重。联合国军之间由于通信不畅而造成的对命令的误解最初被认为是无足轻重的,但随着战斗的日益激烈,这一问题却日见突出。 土耳其人出现在朝鲜战场上相当引人注目。土耳其士兵冷峻的面容、飘垂的胡须以及长长的军刀(这是他们与众不同之处,他们尤擅长于白刃战)都令人侧目。尽管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们没有亲历过一次像样的战争,但是土耳其士兵还是以剽悍、勇猛著称,他们在战场上善于进攻而且没有丝毫仁慈之心。大多数士兵来自东部土俄边界附近的山区,只念过三四年书。在被征召人伍后,他们穿上了军装,然后在土耳其教官及美国顾问指挥下接受训练。
美国陆军第8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尔克将军在指挥部里接到上司命令,要求他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早日结束战争,以实现麦克阿瑟将军许下的将战线推至鸭绿江,让“孩子们回家过圣诞节”的诺言。联合国军中对此“许诺”表示怀疑的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沃尔克将军。 其实,麦克阿瑟得到的情报早已表明在10月底、11月初,中国军队就已经在朝鲜战场上出现。然而对于沃尔克的第8集团军来讲,木已成舟,再难更改。 来自中国东北的瑟瑟寒风在陡峭的山谷之中呼啸回旋,使得北朝鲜的山谷更增添了几分杀机。40年未见的严寒席卷整个朝鲜半岛,甚至连士兵们靴子里出的脚汗在夜间也能结成冰。这一切使得即将到来的悲剧更添几分阴沉。 美国陆军第7师及其他部队对于在如此寒冷的气候下作战显然缺少准备。作战部队中的官兵几乎没有风雪大衣。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命令往北推进。11月21日,他们接到命令必须穿越一条河流,河水据说只有齐踝深,根本不会有困难。然而,就在前一天夜里,上游的一座大坝被打开了,水位明显上升。士兵们一摇一摆地蹚入深及腰部的刺骨河水中,河面上还飘浮着大蛇大蛇的冰块。在几次行动未果之后,穿越河流的计划只得取消。结果共有18位士兵被冻伤,冻得硬邦邦的衣服必须用刀子才能割开。 在朝北开进的过程中,沃尔克指挥下的部队散得越来越开。他的战斗序列中包括美国陆军第1军,下辖美军第24师,英军第27旅,南朝鲜第1师;美国陆军第9军,下辖美军第2师以及包括土耳其旅的美军第25师,南朝鲜第6、第7和第8师;第1骑兵师留作集团军的后备队。 第8集团军情报部门试图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实力及动向作出实际的估计。11月初的每日简况估计中国和北朝鲜的兵力已从40,100增加到98,400,然而,这些估计事实上还是很不准确的。 部署在沃尔克的第9军前面的是中国第4野战军的第13兵团,总兵力至少有18万人;在东线,与美国第1军对阵的是中国第3野战军的第9兵团,兵力约12万人;中国军队的总兵力在30万人左右。朝鲜人民军的12个师也有6.5万人,此外,在联合国军后方还活动着约4万名游击队员。显然联合国军对朝方的兵力严重估计不足。 中国军队依靠原始的方式调遣着大部队的行动。他们的给养和后勤供应或是靠牲畜或是靠人背。因此行军不受制于道路状况。他们行军虽然不具有卡车或其他机械化设施的优势,但却使他们更具机动性。反观联合国军,一切行动都离不开公路,部队开拔时往往是工兵打头架桥修路,因此行动十分笨重。此外,联合国军的另一特点是固守二战时期的那些战术,而中国军队却相当灵活,例证之一是每位士兵背上至少有可吃6天的干粮,往往是炒面或豆饼,而且都是压缩的,不用加热煮开就可以下肚。此外,中国军队一般在夜间行军,平均每天可以走上至少18英里,可以连续行军18天。在白天,他们通常隐蔽在崎岖不平的山区。白天惟一行动的就是侦察兵。中国军队的许多行军战术与一个半世纪前拿破仑·波拿巴使用过的战术相仿。 11月19日早晨6点,美军第25师从一个叫卡山的小村开拔,到半夜两点左右在一个名叫库罗里的矿区小镇宿营。第二天,以步兵为主、没有运输车辆的土耳其旅被派至库罗里担任第9军的后备部队。沃尔克的第8集团军指挥的部队被清川江拦腰隔断。
在与美军第25师一起开进时,土耳其旅还接到命令要求他们与位于第9军右翼的美军第2师建立联系,目的是掩护右翼及第2师后方。与此同时,该旅还接到情报称在东丘的西北方发现中共军队的一个团。旅长雅齐奇对于他当时面临的困难有如下记述: “命令就是这一点内容。我们问了有关敌人及南朝鲜军队的情况,但是没有得到任何情报,也许是不想告诉我以免挫伤土耳其旅的士气。情况十分严峻,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11月2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对美军第1军和第9军发起了有力的反击,其主力在东丘对南朝鲜第2军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南朝鲜人抵挡不住,很快溃不成军败下阵来。 由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攻势很猛,土耳其族接到了保护联合国军右翼的命令。由于车辆不畅,土耳其旅的一部分部队开始徒步前进。当时不是接到的命令互相矛盾就是通讯不够,情形一团糟,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之后,土耳其旅又接到命令:封闭道路以确保安顺里的安全。 土耳其旅当时的情形很不妙。他们必须撤退至西南方向,而若这样做会使得土耳其旅自己以及美军第2师的东翼更为暴露,缺少掩护。雅齐奇命令全旅沿着洼原方向朝库罗里开进。部队已经与大部队失去联系。为此,雅齐奇承担起责任,命令其部队在洼原进入阵地,到达洼原后,他们在没有坦克的支援下向东丘方向发起进攻。 当美国第2师师长劳伦斯·凯塞少将得到空中侦察情报,称有几百名中国军人正在朝东丘方向运动时,凯塞就说:“他们(土耳其旅)在那儿肯定要挨揍了。” 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反击事实上是在正面全线展开的。雅齐奇旅长最后终于明白,他的部队已经被数量上占优势的中国军队包围,于是便命令撤退。 然而,在严寒中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部队大多没有接到命令,继续处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围困之中。到了晚上,中国人民志愿军用锣鼓、军号、笛子、口哨、风笛、钗钹等乐器制造出强烈的噪声,而且彻夜不停,一在夹杂着人的笑声喊声的巨大噪音声中,土耳其旅官兵彻夜难眠;个个精神不振。 朝鲜战场上的攻势就此发生了逆转,溃不成军的不再是北朝鲜部队而是联合国军。节节胜利的中朝军队总部不断改变战术和进攻路线。 总部与土耳其旅的联系总算恢复了,有的命令他们听懂了,但大多数命令都没有听懂。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与美军第38团会合,担任38团侧翼的掩护并且保卫向西撤退的路线。然而,在一片乱哄哄的撤退场面以及难分真伪时常互相矛盾的命令声中,土耳其旅接到这一命令时已经迟了两个小时,全旅官兵为此在拥挤不堪的公路上挤成一团,不辨东西。
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土耳其人还没来得及集合进入阵地前就已赶到了洼原。中国人民志愿军对排成纵队的土耳其旅发起猛烈攻击,土耳其旅只得掉转屁股狼狈撤退。最后却钻入了中国人设下的陷阱。 在整个撤退过程中,中国人民志愿军以优势兵力对土耳其旅发起了多次猛烈进攻,该旅伤亡十分惨重,到11月30日时,它已经彻底溃不成军。土耳其人从美军第9军得到的惟一支援是一个坦克排及运输车辆,再加上该旅的一些大炮的作用,总算为该旅救回了几条命。 在11月27日土耳其旅往东丘撤退的路途中,他们接到了多次前后矛盾的命令,这一方面反映了准确情报的匾乏,同时也说明第9军及第8集团军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感到无所适从。在美军第2师,有关土耳其旅的情报更是很难获得,对于土耳其旅的方位及行动路线,第2师指挥部可谓是一无所知,因此,派去协助土耳其人作战的坦克多次空跑,连土耳其旅的影子都没见着,更无从谈起如何去援助他们了。由于情况不明,通信不畅,战场上甚至还出现了美军士兵丢弃阵地和武器的事件,而中国军队则被传得无所不在,但真要确认中国军队的行动方向及其部队调拨时却又十分艰难。中国军队可能刚刚还被认为就在前面,可是不一会儿说不定就在屁股后面发起了攻击。在这场战斗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和北朝鲜军队在本没有机动性可言的山区采取了灵活多样的战术。山区、严寒、语言不通、通信不畅、协调不灵再加上行动机械,事实上早已注定了土耳其旅的悲剧结局。 在联合国军与中国人民志愿军之间的攻击与反攻过程中,土耳其旅共有3514人伤亡,其中741人阵亡,2068人受伤,163人失踪,244人被俘,还有298位非战斗伤亡。这支由美军一手包装起来的土耳其军队从此再也没有成建制投入战斗,尽管直到1954年仲夏才从朝鲜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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