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世纪70至80年代,位于湖北省西北部、人烟罕至的神农架地区陡然之间吸引了全国乃至世界生物学界的目光,起因是有五名当地官员宣称在神农架附近发现了传说中的“野人”行踪——这种一直在当地山民之间盛传的怪物,据说长着一身黑中透红的长毛,圆眼口阔,行动迅捷,极为凶猛。而让诸多科学家感到震惊与困惑的是,几乎所有目击到它们行踪的人,都表示它们“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并使用双手来捕捉和控制猎物。 这桩现代怪谈在惊动了一百多人的国家科研组及众多民兵和当地部队后,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各种议论观点始终喧嚣尘上,莫衷一是。然而事实上,有关我国境内曾出现过“类人的大型灵长类生物群”这一观点,神农架野人说并非独此一家。早在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山海经》中,就有对于类似生物的多样记录。 仅在《山海经》一书中,记载的灵长类动物就有“狌狌”、“白猿”、“猾褢”、“朱厌”、“足訾”、“猨”、“蜼”、“雍和”、“枭阳”等十余种,其中记录最有争议的,便是其中出现在《海内南经》及《海内经》中的“枭阳”一物。 《山海经》中的枭阳形象 根据《山海经·海内南经》的原文记载,枭阳“在北朐之西。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左手操管。”并能够形成部落,以至于被称之为“枭阳国”。除了《海内南经》外,《海内经》中同样有着对于该物种的类似记录:“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郭璞等为《山海经》作注的训诂学者皆认为“枭阳”和“赣巨人”应为一物。 由于《山海经》其书成文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不同时代乃至不同国别间的巫觋手中,故而《海内南经》与《海内经》中的文字记载,应该可以视为不同时代及国别的观察记录者对同一生物的不同描述。双方有着明显的特征共性,如“黑身有毛”、“人面反踵”、居于南方等,并且不同于其余记载录入为“兽”,而是直呼其为“人”——这其中微妙的区别便足以令观者细思。 在刘逵引注的《异物志》一书中,这种生物的更多特征被细化描述:“枭羊(即‘枭阳’)善食人,大口,其初得人,喜笑,则唇上覆额,移时而后食之。人因为筒贯于臂上,待执人,人即抽手从筒中出,凿其唇于额而得擒之。” 这一段描述向读者展现了那一种神秘古老生物更为凶残可怖的一面,即“枭阳”这种类人的灵长类传说动物,它们的食谱上赫然有着“人类”这一条。并且它们吃人的方式有着严格的模式流程:懂得抓人的胳膊来控制人的行动,抓住人后会仰面大笑,以至于上唇笑到遮住额头,此时有经验的猎人就会把手从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中抽出,用刀将枭阳的嘴唇钉在它的额头上,再趁机捕获或者逃脱。 笔者有幸曾观看过一部由央视《探索·发现》栏目拍摄的有关“神农架野人”的视频资料,其中当采访人员问及一些神农架附近世代聚居的山民时,其中一些老人的回答引起了我的注意:根据他们的描述,在他们的村落中,流传着一种自祖辈口耳相传的生存智慧——但凡上山采药或打猪草柴薪的人,都要砍两节大竹筒,将自己的双臂笼在筒中,原因是相传山上有种黑色长毛的巨人,他们会抓住人的双手来吃人,而将手藏在竹筒中,则有机会趁对方捕捉时逃脱。 网络流传的野人照片 这两段高度重合的叙述引起了笔者的注意:那么山民口中吃人的“野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远古怪兽“枭阳”呢?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从最近的人类学研究成果说开去。 曾经的科学界普遍认为,人类的诞生进化是一条脉络清晰的单线:自300多万年前的南方古猿开始,经历了匠人、尼安德特人等阶段,最终发展为如今的人类——即物种学上的“人类属—智人”。然而近些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化石证据和DNA技术的进步与发现,我们开始认识到之前的观点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或者说盲区,那就是人类并非单线进化的独立物种。 尼安德特人群居像 伴随化石遗址和基因的进一步考证,现代科学家们提出了更为符合进化规律的人类进化谱系,即人类和其他哺乳类一样,是由单一祖先产生,多分支进化,最终因竞争而逐步淘汰稳定的结构。简单来说,除了共同的始祖“南方古猿”和“匠人”以外,在之后发现的“尼安德特人”、“佛洛勒斯人”乃至我们较为熟悉的“北京猿人”,其实都是与“智人”共同进化的同源竞争物种,与我们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而是我们相似而不同的“兄弟”。 可是若要以此来说明,传说中的“野人”,或者说“枭阳”就是古代人类分支进化、绵延至今的一种人属动物,未免也太牵强附会。有一些知识储备的读者应该知道,不同物种直接的繁衍行为存在着生殖隔离,比如同样属于奇蹄目的马和犀牛不可能繁衍生出后代,但同属于奇蹄目马科的马和驴则可以交配繁衍。这种近属生物间的跨物种繁衍与生殖隔离现象,时常被用来论证两种同科目动物之间的亲缘关系。 除了“枭阳”之外,历史上还有一种传说生物同样携带着“人类血亲”这一可能——在《搜神记》中见载有如下记录: 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名曰“猳国”,一名“马化”,或曰“玃猨”。伺道行妇女有美者,辄盗取,将去,人不得知。若有行人经过其旁,皆以长绳相引,犹故不免。此物能别男女气臭,故取女,男不取也。若取得人女,则为家室。其无子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形皆类之。意亦迷惑,不复思归。若有子者,辄抱送还其家,产子,皆如人形。有不养者,其母辄死;故惧怕之,无敢不养。及长,与人不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诸杨,率皆是“猳国”“马化”之子孙也。 这一段志怪记录的骇人听闻处在于,它不仅记录了“马化”这种生物有着捕捉人类的习惯,还明确说明了“马化”与人类可以繁衍后代——这究竟是一个被古人误解的原始部落,还是真的存在过与智人相异,但却同样属于“人类”范畴的野人种群?单从这些只言片语的记录中却无法明确得知。 民间剪纸中的野人父子形象 神农架在地理位置上西临四川盆地,南接丰饶秀美的巴东与长江汉江流域,区域内海拔高度从400米到3000多米不等,囊括了亚热带气候向温带气候过渡区域的一切地理特征,外加植被茂密、溶洞叠生,是中国目前已知物种多样性最为丰富的保护区之一,也是川渝楚一线生物走廊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都知道气候稳定,物产丰饶的四川盆地为我们保留了堪称为化石物种的大熊猫、小熊猫和金丝猴等明星物种,那么,在紧邻着四川盆地,地形地貌更加复杂广袤,物种更加丰富的神农架地区内,有没有可能还遗留着那么一群未被发现的远古人类分支物种呢? 答案虽然尚未明朗,但事实上,我们的近属曾经一度与我们确实共生过:且不说在现代人的基因谱分析中已经筛选出了属于尼安德特人的特殊基因,单就在佛洛勒斯人被发现的印尼佛洛勒斯岛上,直到18世纪还流传着这样的一些记录: 岛上的雨林深处生活着一群特殊的“矮人”,他们会使用简单的石器、木器,不会生火,也无法学会当地人的语言;他们时常群集起来捕捉一些小动物,并采集林中的果蔬为食,有时也会挑战比他们更大的猎物……他们也偷窃当地人的粮食和物品,最后他们偷走当地人的孩子为食,这引起了当地村民的愤怒,最终他们被赶进一座洞穴,全部烧死。 对于更早进入到欧洲平原的尼安德特人和印尼丛林的佛洛勒斯人而言,智人对于他们或许只是更为可怕的掠食者和征服者。食物谱的相似性导致早期人类分支在物种竞争上长期处于对抗而非和谐共生状态,这或许能够解释“枭阳”、“马化”似人而又食人的矛盾特性。 对类人生物满怀好奇,对传说与未知保持敬畏与审慎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猎奇心理与夸夸其谈的虚荣心,而是出于一种人类的本能——追寻它们的存在,或许能解释我们未知的来路:我们从何诞生?我们因何进化?我们又为何孤独…… 文/翩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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