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台湾作家舒国治在《门外汉的京都》里所说,你甚至可以寻找梦里依稀望见的轻掩柴扉和深深庭院。有人骂日本人平日行事拘谨虚伪,刻薄寡恩,却难以否认其维系生态与文明环境品质的卓异细心。更可怕的是,连韩国人都有“华夷变异”之心,不过他们这样想是有理由的,就拿传统儒教礼仪来说,韩国首尔的成均馆大学中附设孔庙,每年春秋两季必定要礼服祭拜,严格仪轨之道。据说国内孔子家乡曲阜有一次举办祭孔典礼,祭服设计却是混乱不堪,颇被韩国人所讥。那就难怪人家有“华夷变异”的叛逆之心和秉持儒教正统的咄咄自信了。
讽刺的是,京都这牧歌式的庭院氛围据说还是拜一个中国人--梁思成所赐,他在地图上标明了主要建筑的位置,避免了美国飞机的轰炸。最近有新闻说京都要立梁氏的铜像,听到这个消息我不但没觉得高兴,反倒好像重重挨了一记耳光,因为在我看来,梁氏当年极力想保护的北京城被拆得如此七零八落,和京都相比犹如一块凄惨的文化沙漠。去了京都后,你会憎恨自己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成了“哈日一族”?也由此理解了当年周作人成为“汉奸”的一种悲苦和无奈,他笔底的文采深深染有日式的气息,可又如中国文化品位的残留物。我想那种无奈一定是寒彻骨髓的,自己的文化被邻居拿去后变成了真正的精神资源,而我们却通过破坏自己源远流长的文明不断作践自己,在这种自杀式的自我阉割式狂欢中还冠冕堂皇地大谈“民族振兴”,“振兴”的标准据说是因为某个国力指标超过日本。可在我看来,“北京”和“京都”比,就像一个败家子把自家房子拆了,搭了一个劣质的仿造品,还硬说是文明的再造和“进步”。
说到这里我们还似乎只指明了“汉奸”发生的外力渊源,即过度的文化摧毁导致了莫名的文化自卑,但还未涉及“汉奸”成群发生的主体动因。此点非三言两语所能道破,如果用最简捷的表述,可以说中国人行为具有内在于骨子里的利益导向,即在行动中往往选择最有利于己的方面,表明利益合法性的一些“正名”原则其实并不具有实质的制约作用,所谓“义利之辨”不过是个说法,很难真正构成内在的心理紧张。《三国》的再度流行就约略可以印证此点。《三国》里的人物行动均是以利益为导向,唯一的合法性符号就是“汉室正统”,似乎代表“义”的一方,曹操不敢私自篡位,即受此限,但除此毫无实质约束力的符号之外,故事展现的全是勾心斗角的权诈之术。刘备以“义”为标尺,行为却诡诈异常,其实,争正统的结果延缓了历史走向合理的进程。故有人认为赤壁之战使曹操无法一统天下,实乃历史悲剧。以“义”之名行不义之事是历史的常态,在这种常态教育下,国人中常出“汉奸”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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