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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般的地狱日记 :苏格兰步兵在日军战俘营中的炼狱岁月

http://www.newdu.com 2017-08-24 历史之家 佚名 参加讨论


    

经公众号“点兵堂"(微信ID:WarriorSalon)授权转载。

在七十多年前日本帝国主义军队肆虐亚洲的日子里,中国人民承受了最深重的苦难。对于这一点,一位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感同身受,因为在那场战争中,他战败被俘,落入日军手中受尽折磨与凌辱:在缅甸修筑过死亡铁路,在海上经受沉船浩劫,甚至第一时间经历了长崎原子弹爆炸!因为这一切,这位老兵对日本帝国主义一直怀着刻骨的仇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名字,叫做阿里斯泰尔·厄克特。
    
    
    年轻时的阿里斯泰尔·厄克特
     
    本文的主人公——阿里斯泰尔·厄克特生于1919年9月8日,苏格兰亚伯丁郡人。当第二次世界大战在1939年全面爆发之后,年仅19岁的厄克特响应英国军队的号召,加入到历史悠久的苏格兰戈登高地人团当中。不久后,年轻的厄克特就被分配到戈登高地人团的第2营,前往日不落帝国的东方直布罗陀——新加坡,负责当地的防御工作。
     
    
    日不落帝国的东方直布罗陀——新加坡城
     
    1941年12月8日,日本向英国宣战,太平洋战争正式打响。经过一轮摧枯拉朽的攻势之后,高歌猛进的日本陆军于1942年2月8日开始对新加坡发起进攻,他们发动凌厉攻势占领了城内的食物储藏仓库,并且在英军的亚历山大军队医院中大肆屠杀英联邦伤兵。最后,在2月15日,八万名英联邦士兵被迫举起自己的双手,向三万名日本士兵降服。
     

“当亚历山大医院发生屠杀事件的新闻传来后不久,日军的炮击停止了。”


    厄克特回忆说:
    

部队中宣布了停火的消息。由于高层指挥官担心会在新加坡城内再次上演“南京大屠杀”,可能会导致城内超过30万名平民死亡,所以他们开始与日本人谈判投降的条件。在极具羞辱性的谈判过程中,亚瑟·欧内斯特·珀西瓦尔中将被迫在这支人数比我们少得多的日本军队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更加让人震惊的是,在进行投降谈判的整整24个小时内,没有人通知我们销毁所有的机密情报,于是日本人轻松地获得了大批英联邦的军事机密!

 
    
    隐蔽在丛林中的日军战车
     
    很快,昂首阔步的日本军队就开进了新加坡城内,厄克特回忆说:
    

2月16日的早上,两名日本士兵冲进了我的办公室,这两名年轻的日本士兵情绪很激动——他们很兴奋,也很愤怒,眼里不断流露出心中的仇恨。他们大声地嚷嚷着日语,并且不断将刺刀刺向旁边的箱子。当时,我感觉自己正在直面着死神。我把自己那把旧步枪递给日本兵,然后双手放在头上,在日本兵的拳打脚踢之下走了出去。这是我一生之中的最低谷。几个小时后,一名日本指挥官乘着汽车抵达了军营,他在自己的汽车前面昂首阔步,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我们。这位指挥官对旁边的日本军官下令,要求把我们排成一列行军,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们将要去向何方。

 
    
    英联邦军队投降后,昂首阔步开进新加坡城的日军步兵部队
     
    厄克特很快来到了他的目的地,这是一片地狱——新加坡肃清大屠杀的现场。他回忆起那可怕的情形:
    

在路上,我们看见了可怕的一幕。在道路的两旁,插着一根根竹竿,上面统统插着一个个中国人的头颅!这些可怜人的尸体在附近被肢解,他们的眼球在地上滚动。尸体腐烂的气味简直要让我们窒息!我叫那些比我年轻的孩子们盯着地上,不要四处张望,生怕他们会被吓个半死!日本人一直在旁边忙着使用武士刀砍头,营造出一条地狱大道来恫吓我们这些盟军战俘,不得不说,这招奏效了。

 
    在一路上,一些当地人的所作所为,让厄克特感到发指:
    

一些当地人在街上排队,挥舞着日本国旗,展开双臂欢迎侵略者。他们讥笑我们这些“前殖民者”,向我们不断地吐口水。只有当地的华侨表现得非常克制,这些祖国遭到日本人入侵的中国人,非常清楚日本人所说“大东亚共荣圈”的真正含义。但是那些印度人、马来人和泰米尔人明显不知道这其中的深层含义。这简直是让人心碎的一幕,但是在我看见了肃清大屠杀的现场之后,我很能理解这些中国人的处境。

 
    
    肃清大屠杀现场,日军正在用平民的血肉之躯当成射击练习的活靶
     
    
    1945年9月,新加坡街头游行庆祝的华侨,在日军入侵新加坡的时候,华侨们并没有跟随着当地人一同庆贺“被解放”,因为他们很明白所谓“大东亚共荣圈”是什么意思
     
    在强行军18英里之后,厄克特与其他伙伴抵达了位于樟宜半岛的史拉兰军营。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当我们抵达樟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的情况都很糟糕——精疲力尽、严重脱水并且被一路上看到的景物吓得不轻。这座军营本来设计来容纳4000人,但是在最初几天内关押人数就超过了5万。日本人包围了四周,并且在营地旁边进行机枪射击训练,这绝对是令人绝望的。任何的逃跑或者大规模暴动都会引来一场大屠杀。
    第二天早上,一些囚犯带来了一大桶食物,这是一种大杂烩,里面有很好吃的蔬菜,这一顿饭是我们吃的最后一顿好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吃到的只有白饭。用来煮白饭的大米是“正规”的——也就是说在仓库地板最底层的存货,这些大米通常会被日本人认为是不可食用的,被害虫的粪便、虫卵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污染了,但是我们依然为每一种粮食都心存感激。在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甚至连普通的米饭都很难得到,你不得不强迫自己吃下眼前的食物。
    

 
    
    位于樟宜半岛的史拉兰军营,这里在新加坡投降后成为了大型战俘营
     
    在经历了7个月的战俘营磨难之后,体格强壮的厄克特与其他健康的战俘一同,被挑选为泰缅铁路——也就是著名的地狱铁路——的修筑人员。
    

那些日本军官告知我们,我们将要搬到特别的“度假营地”。


    厄克特回忆说,
    

他们向我们保证会提供毛毯、衣服、蚊帐,甚至会用老式留声机播放音乐,以及为我们提供医疗用品。在战争结束之后,我才发现日本人的这种“承诺”,与他们的盟友——纳粹德国提出的“重新安置犹太人”承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坚信自己就要被屠杀了,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紧绷着下巴。


    
    
    “犹太人再安置计划”中,正在挤上火车的犹太人,日本人转移战俘的手段,与他们的盟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我们抵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有成群的英国俘虏站在那里。我认出了他们身上的制服,一些人来自其他高地人部队,而另外一些人则来自皇家炮兵部队。看见这么多人之后,我终于安下心来,意识到日本人不会就这样大规模屠杀我们。日本人开始从我们之间随机挑选35-40人,然后塞进一些钢铁制造的小型货运车厢里。他们尽可能地不挑选同一支连队的人,以免熟人混在一起生事,我能看见很多亲如手足的弟兄被日本人强行拆散。“不!空间不够了!我快顶不住了!”车厢里的人悲惨地大叫着,恳求着日本人不要再塞入更多的人。一个日本人抓住了我,把我和绝大多数的戈登高地人团弟兄隔离开,然后将我塞进一个车厢里。这里的空间是如此狭窄,以至于我们必须共同呼气才能让车厢的门关上。我想,家禽都不会用这种运输方式来运送。

 
    在经过了5天的铁路行程之后,运送战俘的火车将他们送到了泰国丛林的深处,而厄克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五天,火车停下了,我们被日本人的翻译官告知火车已经抵达终点——泰国的班蓬。他很高兴地补充道:“但这里还不是旅程的终点,你们还要向前行军50公里,并且要立刻开始,在天黑之前完成。”我对此感到震惊,就像被人用拳打了一下一样。日本人给我们提供了比平时更多的米饭和水,看着发热的饭盒里面盛装的米饭,我开始怀疑还有多少次机会能够吃到米饭。警卫开始用蹩脚的日式英语大叫着:“行军!行军!”然后用竹子做的棒子将战俘们赶成一列长队。在接下来的6天里,这列队伍的长度将会大大缩短。

 
    
    2014年电影《铁路劳工》中,再现了战俘们走下火车进行死亡行军的情景
     

我看到了一幕悲惨的景象,任何昏倒、倒地或者拒绝继续行军的人,都会死亡。


    厄克特对这次行军一直心有余悸,
    

一些人被遗弃在丛林里慢慢饿死,而其他的人则会被日本人的刺刀刺死。经过两天的行军后,我们来到了一座村庄,里面的村民正在日本人的逼迫下为我们准备食物。吃过美味的食物之后,我们准备在这条村子里过夜,大多数战俘四散开来,在周边区域席地而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日本守卫继续尖叫着:“快走!快走!”驱赶着我们向前走。我感觉整个人就像打开了自动驾驶仪一样,大脑的大部分功能已经关闭了,整个系统被简化至生存模式。随着夜幕的降临,警卫们要求我们停下,在这条路上过夜。我将从村子里带出的米饭全吃了,然后就睡着了。在内心中,我感觉非常恐惧,担心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度假营地”这个谎言已经彻底被戳穿了,即使是最乐观的人都知道自己上当了。

 
    终于,经过6天的急行军,跨越超过160多公里的丛林地带之后,厄克特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桂河上的Kanyu战俘营:
    

日本人告诉我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营地,把这里当做你们的家,建造属于自己的小屋。所有人将会在铁路上工作!”……铁路!一条铁路!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这简直是疯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居然是我们的任务。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把枕木运进来呢?!更别说是铁路的钢轨了!英国的工程师曾经设想过一条连接泰国和缅甸的铁路,但是他们最后放弃了,因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至少在不损失大量人命的情况下不可能!
    


    在修建好属于自己的战俘小屋之后,厄克特开始与其他战俘一同,闯入丛林中,在峡谷之间开凿出一条道路。成千上万的盟军战俘,将会在这项地狱般的大规模铁路修筑工程中死亡。
     
    
    电影《铁路劳工》的剧照,大批的盟军战俘在修筑“死亡铁路”期间殒命
     
    与电影《桂河大桥》中所描述的情节完全不同的是,在桂河流域修筑铁路的盟军战俘根本没有与日军达成任何合作关系每当提起《桂河大桥》这部电影的时候,厄克特总是会气的发疯:
    

桂河大桥的修建工作对我们造成了严重的生命损失!不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我们并没有吹口哨!没有跟美国人一起工作!也没有任何制服可供穿着!当然,丛林里面没有衣着暴露的当地女孩在游荡!我们几乎是赤裸着身体,打着光脚为日本人做奴隶。在现实中,战俘们的指挥官菲利普·图西上校并没有跟日本人合作。相反,我们不断地在可能的情况下,试图破坏建造工作。负责混合混凝土的战俘总是向搅拌机里加入过多或者过少的沙子,这会给建造工程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一些同伴收集来了白蚁窝,我们将它放在了木桥的关键处,并且我还偷偷地锯开了一半的木螺栓,希望木桥能够在承载重物——比如说火车——的时候倒塌。

 
    
    电影《桂河大桥》的剧照,该片因为诸多细节与事实不符,而饱受盟军战俘们的诟病
     
    在丛林中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厄克特的脚开始溃烂,被迫前往营地的医务室中找医生为他解决这个严重的问题:
    

我把脚抬起来,向马西森医生问道:“你能对此做些什么吗?”
    他回答说:“热带溃疡,一种皮肤与污物摩擦产生的疾病。你知道蛆虫长什么样子吗?”
    “蛆虫?!”我吓到了,开始疯狂检查我的脚掌,并且祈祷这只是一个恶心的笑话。
    “是的,蛆虫,它们能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去厕所里找那些白色的小动物,然后放在伤口上。它会咬掉这些烂肉,在你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病就已经治好了。”在最后一刻,他向我补充道:“记得计算你使用了多少只蛆虫,你肯定不想留一只在你的体内。”
    我离开了医务室,但是心里依然还在想着脚掌上是不是已经有蛆虫了。让蛆虫吃我的伤口听起来并不是特别好,但是我愿意尝试任何东西,因为自己知道必须阻止脚上的伤势继续发展。我跑到茅坑里,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蛆虫,然后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将它们放在脚上的伤口上。它们开始啃咬我的皮肤,用最微不足道的力度。这是一种怪异的刺痛感,但并没有让人感觉很不适。马西森医生的方法奏效了,几天之后伤口开始愈合,新的皮肤又长了出来。我把这个方法当做了自己的秘方,在需要的时候传授给其他同伴。

 
    
    在死亡铁路上赤脚工作的英美战俘,他们的脚掌饱受各种疾病的困扰
     
    但除了要与疾病搏斗之外,厄克特还要时刻提防着看管营地的变态韩国警卫。他回忆一次让人感觉严重不适的事件:
    

有一天晚上,我因为痢疾的原因肚子疼,于是忍着疼痛在半夜上厕所。当我完事之后,却在回去的路上被一名韩国警卫抓住了。他对我笑了一笑,并且说了一些我不明白的话。起初,我以为他是要警告我要对他敬礼。但是他依然在像发疯似得说话,并且还指着我下体。在恐惧之中,我终于意识到他的真正目的。“来搞!来搞!”他抓住我,激动的说。“不!”“来搞!来搞!你!我!来搞!”我坚定地回绝他“不!”并且毫不犹豫地踢了他一脚。在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的时候,我试图逃回自己的小屋,但是他却大叫着引来了更多守卫。不幸的是,我撞上了其中一个,我的身体被枪托砸倒,然后有人还用刺刀捅了我一下。

 
    
    战俘营的韩国守卫指挥官,被战俘们称为“疯狂的杂种”,在战争结束后被处决
     
    厄克特当即大难临头,被逮住后、立刻被送往营地的指挥部里:
    

在被囚禁的期间,我曾多次试图远离这些残暴的守卫,但是这一次,我却受到了这些虐待狂们的集体关注。当指挥官要求韩国守卫告诉他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很明显忽略了试图对我性侵犯的这一点。然后指挥官向我询问为何要袭击守卫时,我便把整个故事告诉了他。当翻译官转述之后,所有警卫开始尖叫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大麻烦之中。他们把那名韩国守卫带走,然后要求我在警卫室的前面罚站。当早上大家点名去工作时,警卫将我留了下来,继续罚站。一旦我昏倒,他们就会用一盆水把我泼醒。我祈求这种折磨赶快结束,哪怕是有一颗子弹穿过我的大脑,但是他们却继续玩弄我,就像猫玩弄一只老鼠一样。后来,我又被丢到一个半泡在河中的笼子里,并且一天只能吃一次饭,唯一能够让我感觉时间在流逝的就只有这碗饭了。经过了长达一周的折磨之后,他们终于释放了我,并且要求马西森医生将我治愈到可以工作的状态。最终,我重新回到铁路上工作,但再也没有看见过那名韩国守卫。
    

 
    随着季风季节的来临,桂河流域的河水中开始出现霍乱病菌。在河边工作的厄克特不幸染上了这种病,于是他被送到了营地中的“死亡帐篷”进行隔离,当他抵达的时候,帐篷里总共住进了13位霍乱病患者。厄克特回忆说:
    

马西森医生后来告诉我,我是整个帐篷里面唯一一名活着离开的人。他尽可能多地为我输消毒液,并且还强迫我喝下一些椰奶。


    后来,厄克特因为病情危重被日本军医筛出,送往下游的一处医治战俘营。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位传奇的澳大利亚军医,正是他拯救了厄克特的生命:
    

其中一位医生是一位高个的澳大利亚医务人员,他对我进行了简单的常规检查。在简短的询问期间,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讨厌的”·邓禄普,邓禄普的时间是如此宝贵,就像是自己的每一分钟都贡献给了所有病人一样。战争结束后,这位爱德华·“讨厌的”·邓禄普因为拯救了无数战俘的生命,而获得爵士头衔。当他于1993年去世时,澳大利亚全国为他举行了国家级的葬礼。


    经过6个月的治疗和康复训练之后,康复出院的厄克特在邓禄普医生的保护下,被送往里峇峇利的战俘营关押。
     
    
    爱德华·“讨厌的”·邓禄普,他因为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而被授予爵士头衔,并且在死后受到国葬
     
    1944年9月4日,厄克特与其余900多名英联邦战俘一同,被日本人推上了著名的地狱之舟(日军运送用战俘用的船只环境都如同地狱,所以被很多战俘称为“地狱之舟”)——胜鬨丸上,作为劳工送往日本本土。他们不知道,在大海的前方正有数条美国潜艇在等待着他们。战争结束后,厄克特才获悉了这次作战行动的细节:
    

9月6日,就在胜鬨丸跟随着HI-72船队驶出新加坡港口同时,夏威夷的太平洋舰队的指挥官们就收到了船队离开的情报。9月9日,拦截船队的命令发送给了航路上的3艘潜艇。9月11日,这三艘潜艇在船队的前方以互相相隔100米的距离,形成了一个狼群,潜艇指挥官们互相挥手告别,将潜艇潜入水中,开始了袭击船队的作战行动。12日的早上5点25分,指挥着白鱼级海狮号潜艇美国海军中校艾利·赖克依靠前一艘被命中的油轮产生的火光,瞄准了胜鬨丸号,并且向它发射了3条鱼雷。

 
    
    日本人创作的胜閧丸号油画,这艘战俘运输船由一艘开战后被日本扣留的美国商船改装而成
     
    运输船上,厄克特和战俘以及日本看守们一起陷入无底的惊恐当中:
    

4分钟之后,胜鬨丸上突然传来爆炸声,这是第一枚击中胜鬨丸的鱼雷产生的声音。在接下来不到15分钟之内,这艘船将会沉入海底。在上层甲板上,日本人开始向他们的伤兵开枪,让他们能够死的痛快。在下层甲板的人则开始大叫,疯狂地寻找舷梯爬到甲板上。奇迹般地,海水冲开了关押战俘船舱的舱门,我像一个香槟盖一样被汹涌的海水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从童子军训练的时候,我就知道船下沉的时候会产生旋涡把人吸入水中,所以必须要拼命地向外游泳,避免被旋涡拉入水中。我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喝着水里的石油,就像在喝酒一样,喝进去的石油对我的声带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伤。

 
    
    日军船队离开后,浮上水面的海狮号救起了部分落水的战俘。根据厄克特的描述,由于日军把所有红十字标记涂在了自己的弹药运输船上,所以海狮号的船员根本不知道自己袭击的竟然是运输战俘的船只!
     
    在一片混乱之中,厄克特幸运地爬上了一个单人救生筏,开始随着海流飘离其他幸存者:
    

水里全是人,他们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燃油,使得我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最后,我决定如果遇上了日本人,我就亲手送他们去见自己的祖先。海流的方向肯定是与船队相反的,使得我越飘越远。当我开始回忆家乡和朋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你很快就会被救起的!”想到有同伴来跟我一起分担痛苦了,我的精神立刻高涨起来。但这个梦想很快就破灭了——原来说话的是一名同样坐在单人木筏上的日本军官。我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想与他决一死战,甚至估想他还有没有带着自己的佩剑。然而,他在距离我5英尺的地方停下,扔给了我一个锡罐。这位日本军官再也没有说别的话,不久之后载着他的救生筏就在海面上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他。我打开锡罐一看,里面居然装着巧克力,这种食物我已经多年没有吃到了,但是我知道吃它会导致自己渴得发疯,甚至把自己害死!于是我顺手把这罐巧克力扔进海里。当这罐巧克力往下沉的时候,我才想起锡罐可以用来装雨水!看着锡罐沉入海中,这简直是最残酷的事情!
    

 
    
    另外一批被美军潜艇救起的胜閧丸号战俘,可以看见一些人坐在简易的救生筏上
     
    在接下来的5天时间里,厄克特一直在海面上独自漂流着,并且被太阳严重晒伤:
    

我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眼睛被太阳彻底烤焦了,头上的眉毛和头发也被烤焦了。我不停地在小木舟上走动,独自唱歌,祈求着下雨,并且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坚持到你再也不能坚持为止!”当自己进入了濒死的恍惚状态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周围有很多人在大喊大叫。我被抬进一条小船,然后送到了一艘日本捕鲸船上。我肯定是被丢到了甲板上,但是之后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我不清楚日本人干了些什么,但是肯定给了我水喝。再一次地,我又像以前那样被人从濒死线上拉了回来。最终,当这艘船在下一个港口靠岸的时候,我被丢下了船,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中国的海南岛。

 
    9月中旬,刚刚死里逃生的厄克特被日本人用担架送上了另外一艘“地狱之舟”。在经过了11天有惊无险的航程之后,厄克特终于来到了日本,并且分配到麻生矿业属下一个矿场中工作。在那里,已经经历了百般折磨的厄克特几乎记不起自己的名字,甚至无法自己站起来走路。幸运的是,他再一次遇上了自己的守护天使:
    

在矿上工作几天之后,我去了医疗小屋,请病假。在这间长长的房间里有六张床,床上躺着都是急性痢疾的患者。当一名医生向我走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西森医生?!Kanyu战俘营?!”“很高兴能遇见你,厄克特。”他咧着嘴跟我说。在马西森医生的帮助下,我获得了休息的机会,并且分配了一份比较轻松的勤务员工作。


    
    著名的日本麻生矿业,前日本首相麻生太郎的家族产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麻生矿业曾经强迫众多战俘进行开采工作,但至今仍未道歉
     
    1945年8月9日,美军“博克之车”号B-29轰炸机在长崎上空投下原子弹的时候,厄克特正好就在长崎城外不到10公里处的一个战俘营内。他回忆起了很多这次轰炸的细节:
    

在中午时分,我终于鼓起勇气承担起一天中最痛恨的任务——将厕所里的粪便挑到地里浇灌番茄。这些东西总让我的胃感到翻江倒海,但是这样做的效果却非常好,种植的番茄大得跟苹果一样。在早些时候,我听见了飞机飞来的嗡嗡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架印有美国标记的轰炸机。随着它越飞越远,我的心思也回到了浇灌番茄的事情上,就在我完事的时候,一阵猛烈热风突然袭来,就像一个巨大电吹风突然启动一样,差点将我撂倒在田里,我不得不使用浇灌的竹勺稳定自己的身体。后来,一些从市区工厂返回的战俘,告诉我们长崎发生了“大事情”,日本海军的军械库被直接击中,人们看见了巨大的烟雾。像往常一样,这件事情在营地里产生了大量的谣言和传闻。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件事情是真实的——长崎出事了。
    

 
    
    油画作品:掉头离开长崎空域的博客之车号,当时在地面上的厄克特并不知道,战争就要结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都像平常一样,战俘们依然坚持着继续工作。直到在8月15日,从工厂回来的战俘们,给厄克特带来了一个特别的消息:
    

他们说,工厂的日本主管正在收听一个大规模演讲,并且在他们面前失声痛哭。这一下,我们确信战争已经结束了。在8月21日,战俘营的指挥官向我们宣读了停止敌对行动的消息,这些消息是早在6天之前就已经发出的。随后,英国军队接管了战俘营。


    厄克特的4年战俘生涯,就这样迎来了结束。
     
    
    战争结束后,曾经看守战俘营的日军守卫成为了战俘营内的被关押者
    战争结束后,厄克特回到了亚伯丁郡,重新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他进入到斯图亚特·罗伯森水管工勤务公司工作,并且在1981年退休前成为了该公司的总经理。在和平岁月里,厄克特一直被噩梦和幽闭恐惧症困扰着,因此他很少与别人倾诉那段地狱般的战俘岁月。直到2010年,厄克特才将自己的战时经历编撰成书,出版了回忆录《被遗忘的高地人》。他在回忆录的前言中,痛诉了日本政府推卸责任的态度:
    

我依然跟日本政府没完,并且这种态度不会改变,直到日本政府完全坦白他们的罪行,让人们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为止。在冷战期间,我们这些幸存者被遗忘了,英国和美国政府一直对日本的战争罪行视而不见,因为他们渴望与日本结成对抗中国和俄罗斯的联盟。德国人早就在赎罪了,年轻的德国人已经知道他们国家的罪孽,但是日本的年轻人很少被灌输他们的国家所犯下的可怕罪行。
    


    阿里斯泰尔·厄克特,这位不死的高地人于2016年10月7日与世长辞,享年97岁。直至厄克特去世之时,他在书中所描述的愿望——让日本政府为战争罪行道歉——仍然没有实现。
     
    
    晚年的厄克特,手里捧着的是他的回忆录《被遗忘的高地人》
    

注:未经版权方允许,请勿转载、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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