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一段时间内,曾对此问题的看法仍十分复杂和矛盾。虽然有时承认现在“朝无君子,人事偾乱,恐非能久之道”,但有时又对清王朝仍抱某种希望,认为现在当朝的恭亲王奕为人聪颖,慈禧遇事“威断”,所以有可能避免“抽心一烂”、“根本颠仆”的结局。而赵烈文则坚持己见,认为奕“聪明信有之,亦小智耳”,慈禧“威断”反将使她更容易被蒙蔽。要想挽救颓局,像现在这样“奄奄不改,欲以措施一二之偶当默运天心,未必其然也”。“默运天心”颇有些神秘主义色彩,但在此更可将其理解成为一种“天道”、某种“历史规律”,现在局面如此不堪,如无体制的根本性变革仅靠现在这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修修补补,实则无济于事,而奕、慈禧均非能对体制作出重大改革之人,所以清王朝难免分崩离析的命运。赵烈文端的是富有洞见,不仅对历史大势看得透彻,而且作为一个远离权力中心、根本无法近观奕、慈禧的“幕客”,对此二人的判断却准确异常,为以后的历史所证明。奕确是朝廷中少有的开明权贵,近代初期的一些革新措施大都与他有关,因此当时有视野开阔、思想开明之誉,但1898年清王朝救亡图存最后机会的维新运动兴起时,他却坚决反对,证明赵在1867年对他作的仅“小智耳”的论断不虚。慈禧乃至大清王朝以后不断为其“威断”所蔽所误,已为众所周知,无须再赘。赵的眼光,确实老辣。 不过,曾对赵的论断仍无法或不愿完全相信,总感到清王朝还有一线生机。同治七年七月下旬(1868年9月中),曾国藩被任命为直隶总督。由于直隶管辖京城四周,曾国藩终于有机会第一次见到慈禧太后、同治皇帝、恭亲王奕及文祥、宝等高官,在几天之内四次受到慈禧太后的召见。对此,他当然倍感荣耀,直隶总督之职位不仅使他能近距离观察清王朝的“最高层”领导,而且使他能对全国的形势有更多了解,这时他才知道国家的颓败远远超过自己原来的预料,而朝中根本没有可以力挽狂澜之人。同治八年五月二十八日(1869年7月7日)晚上,他对刚刚来到保定直隶总督府的赵烈文坦承自己对时局、朝政的失望,对慈禧太后、慈安太后、奕、文祥、宝、倭仁这些清王朝最高统治者们的人品、见识、能力、优点与弱点逐一分析点评了一番,分析点评的结果是他们皆非能担当王朝中兴重任之人。他们尚且如此,其余的人更加庸碌无为。曾国藩不禁哀叹清王朝的未来“甚可忧耳”。最终,他不得不同意赵烈文两年前的论断,清王朝已经病入膏肓,难以救药。 历史惊人准确地应验了赵烈文的预言,清王朝终于在1911年土崩瓦解,距1867年预言它不出50年就彻底垮台正好44年。而且,接踵而来的也是赵所预言的长期“方州无主,人自为政”,即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当然,曾、赵已分别于1872和1894年去世,并未看到自己的预言和预感“成真”。对他们来说,这或许倒是一种安慰。 延伸阅读: 赵烈文(1832年~1894年)清时著名幕僚,字惠甫,号能静居士,江苏常州人,受曾国藩保举,曾任易州知州,多年为曾国藩机要幕僚,军事上多所谋划。对佛学、易学、医学、军事、经济之学都有涉猎。著有《天放楼集》、《能静居士日记》54卷。是研究曾国藩和太平天国历史的核心资料之一,详细记录了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前后经过和语录事实。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