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追出去五六百米,可能是嫌喊的话太单调,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抓流氓啊!” 前面那主儿噌一下,跟踩了油门似的,跑得更快了! 退伍军人看得乍舌,也顾不上细琢磨,只能继续跟着追吧。 跑的那个蹿小道,跳矮墙,进树林,哪儿难走往哪儿走。架不住这退伍军人也是本地人,寸步不让。 可是,跑了有两三千米,退伍军人忽然觉得自己这边喊声弱了。回头一看– 好么,刚才那一百多人,稀稀拉拉的在后面拖着,拉长了足有一里多地,自己身后也就剩下四五个年轻后生,跑得呼哧带喘,也都顾不上喊了。 又追出去两三千米,那小子连减速都没有。 退伍军人再一回头–这回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了。 全让那小子给跑趴下了! 其实,路上不断有人听见“抓小偷”的喊声,加入进来,但都跑不过这小子的两条飞毛腿。 这退伍军人一琢磨,说不行啊,就剩我一个了,这么追上去,他要是有刀呢?我不是要吃亏? 当过兵的一般反应都不慢。想到这儿,退伍军人慢慢收住脚步,开始左右踅摸–好,旁边有个石头矮墙,退伍军人跑过去,从墙头上卸下一块大砖头来。 回头一看,周围一马平川,那小子还没跑太远。 “你给我站住!”退伍军人一边喊,一边举着这块砖头追上去了。 这一追,就追到了一万多米(老孙有材料,双方确实追逐了一万多米)。退伍军人心中佩服,说这小子别是练过吧,跑一万多米全程冲刺阿! 那小子终于跑不动了,回身摆个架子,好像要鱼死网破。 退伍军人上去,一砖,就把这小子拍那儿了。 …… 然后,退伍军人就在那儿喘,喘了半天以后追兵跟上来,一通拳打脚踢之后,这小子就被作为抢劫犯“扭送当地公安机关”。还真不错,居然有二三十人是从梨园一直跟着追过来的。有个小伙子说了--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跑到顺义去?! 到了当地公安机关一说,人家讲这个案子我们处理不了。 为什么,他抢钱了啊,你们怎么处理不了? 他在北京抢的钱,我们得跟北京警方联系,让他们处理。 嗯,同志,这是哪儿啊? 三河,同志,俺们这儿是河北,三河县,我的同志…… 说到这儿,不用多讲,这个被一砖拍倒的,就是北京警方十年追捕的“十八里店飞毛腿”–李宝城! 全程冲刺一万米,“飞毛腿”果然名不虚传。 李宝城被移交北京市公安机关。 这跟公安局整党有关系吗? 您别急啊,听老萨慢慢道来,要知道,他这次抢劫,一共才抢了九十块钱,根本不够刑事处理的。 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双桥老流氓”啊。 刚才查了一下,我原来写的有一点失误。我写李宝城抢的钱才九十块,够不上刑事处理的说法不对。李宝城被抓时犯的案子是抢劫,抢劫不同于小偷小摸,只要你抢,就够拘留的资格了。正因为这样,老孙他们才会审他--要这九十块钱是偷的,估计也就是送派出所教育教育。 另外,九十多块钱现金,在当时相当于一般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和现在的九十多块还是不太一样的。 然而,李宝城虽然被抓,而且是因为抢劫被抓的,但并没受到太大重视。李宝城进供销社,连刀都没带(有性格阿),就是拿块黑布把脸蒙上,手照着柜台上一拍,喝一声:“老子缺钱花了,给我拿两百块烟钱出来!”他是抢劫,不是持械抢劫,情节并不太严重。 李宝城在作案过程中一直没有伤过人,他主要靠的是威慑。到后来一听他报自己是“老流氓”,受害人就多半吓得哆嗦,根本不敢反抗。不断作案成功助长了他的骄横,所以李什么都不拿也敢抢供销社。 要供销社的女营业员是个孙二娘,那李宝城可就惨了。 不过,这女服务员还真没母夜叉的本事,真让他吓住了,乖乖地拿钱箱出来。 拿是拿了,可往柜台上送的时候,手一哆嗦,咣叽,又把钱箱掉柜台里头了,零钱毛票撒了一地。女营业员赶紧往起捡。这一来时间就给耽误了。本来,李宝城作案前曾反复观察,认定周围没人才进来下手的,这一耽误,就耽误进一个退伍军人来,成了他的克星。 威慑力太大,也是个问题。 而且,这女营业员还不是纯粹的窝囊人,等李宝城一出门,她就往外张望–她的想法是这强盗不能走大街上都蒙着脸吧,要能把他长什么样记下来也好。 李宝城出门就把蒙面的黑布摘了,一抬头,正看见那个退伍军人。接着看到有人进来的女营业员就开始叫…… 然而,对李宝城来说,随后的事情很古怪。 被河北的警察交给北京警察,一扔搁拘留所里就没人理他了。 每天是咸菜窝头,窝头咸菜……一直吃了二十多天咸菜窝头,终于把李宝城吃毛了。 跟专政机关打了多年的交道,李宝城在法律方面的知识比大学生还丰富。按照他自己的记忆,这公安局抓了人,怎么也得在十五天之内审问的,哪儿有一扔二十多天不理我的,这不正常啊! 李宝城理解得不错,对这种情节不重,过程清楚的犯罪行为,既不需要取证,也不需要调查,公安机关把他一扔二十多天不理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发生了这样不合情不合理的事情,李宝城的弱点就暴露了–他没让公安机关抓进去过。 这就意味着他对抗审讯无论在技巧还是在精神上都有不足之处,只能凭本能和警方积累上百年的审讯经验对抗。结果,二十多天不审不问,让李宝城渐渐陷入了抓狂的境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我的事儿啊,要不怎么连问不问我呢? 其实他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合理–如果真知道他是“老流氓”,不突审他才怪呢,哪能一放二十多天呢? 问题是关在里头,既不能上网(玩笑了,那个时代连电话都是新鲜东西呢),也不能看电视,也没人理他,连数蚂蚁都没地儿数去。整天关在屋里就琢磨这点儿事,带着三百多起案子,李宝城的心理不出问题那才怪呢。 到了这个时候,巴不得警察叔叔赶紧跟我谈话,就成了嫌疑人一种近乎病态的心理。 可是,警察叔叔就是不理你,怎么着吧。 不断受到煎熬的李宝城终于出了昏招–为了换得警察叔叔早日提审,他主动供认了自己曾经在两年前作过的一起盗窃案。 结果,过了三天,终于有人审他了。 审他的是老孙和另一个刑警,俩人来的时候,还真没把这案子当回事儿。 没当回事儿怎么把人搁那儿二十多天不理阿? (责任编辑:admin) |